在浙江橫店,有一群被稱為“橫漂”的群演,他們的工作很辛苦,有時夏天穿著厚厚的戲服,有時需要在泥水里滾打,但他們的收入卻很低。對大多數“橫漂”來說,讓他們堅持下去的理由,就是成為一個真正的知名演員的希望。
還有很多人,堅持不懈地寫著自己的小說,幾乎所有的業余時間都花在這上面,他們不斷接到出版社一次又一次的退稿信息,而讓他們堅持的,是希望有一天自己的作品成為暢銷書,被放在書店顯眼的位置。
《黑天鵝》的作者塔勒布把這樣的職業稱為“成功集中”的職業,“他們把大部分時間花在等待重大日子到來的那一天,而這一天,通常永遠不會來”。
這樣的堅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們習慣于從一系列穩定的、小而頻繁的獎勵中獲得快樂,獎勵不需要很大,只要頻繁就行。我們的祖先每天出發去打獵或采集果實,他們需要當天或者幾天內就得到成果,而不是等上幾個月獵到一頭大象,那樣的話恐怕早就餓死了。
同樣,如果我們一年賺了100萬元,在之前的九年中一分錢也不賺(假如還不至于餓死),與在相同的時間里平均地獲得相同的總收入,即十年內每年獲得10萬元的收入,帶來的幸福感是不同的。實際上,你的幸福感更多地取決于正面情緒出現的次數,心理學家稱之為“積極影響”,而不是某次正面情緒的強度。
也就是說,只要是好消息,它究竟有多好并不重要,想要過快樂的生活,你應該盡可能平均分配這些“積極影響”,大量的、小小的好消息,遠比一個非常好的消息更令人感到幸福。
我們常說,一場勝利會帶來另一場勝利。當我們經歷一場勝利后,激素的分泌會加速身體的反應,視覺變得更敏銳,耐力也會增加,同時更具有無所畏懼的心態。然而失敗也是如此,長期的失敗會減少我們的激素分泌,我們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直至破壞心腦血管,在一連串的失敗后,我們不再相信自己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運,這就會處于“習得性無助”狀態,動物的表現為即使把籠子的門打開,它也不會逃走,而人則會自暴自棄、心灰意冷,坐在椅子上發呆。
當一件事情長期沒有正面反饋時,這種長期的失落,還會損傷人們的大腦,侵蝕記憶力。海馬體是掌管記憶的組織,也是大腦最敏感的部分,這一部分會吸收反復遭遇的打擊造成的傷害,比如由于每天持續的、少量的不良情緒造成的長期壓力。長期壓力會對海馬體造成損傷,發生不可逆轉的萎縮。
因此,當你立志于這些“成功集中”的行業,有時需要自己為自己創造獎勵,即便你每一天都在作為群演為生計奔波,但仍可以總結出今天較昨天的進步;當你埋頭創作那些無人賞識的作品時,起碼你要認可藝術和文學本身就能給你帶來快樂。
人們總認為某些成功的榜樣能帶來力量,比如“王寶強曾經也做過群演”“《平凡的世界》也被退過稿”等等,但是成功向少數人集中的問題,不單使得大多數人無法得到獎勵,而且它還造成了等級問題。當片場里那些明星頤指氣使的時候,手捧盒飯的“橫漂”們感到的或許不是激勵,而是體面的喪失。
等待是如此艱難,那么我們該放棄這些為了希望而堅持的努力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并非簡單的“是”或“不是”,它其實是一個篩選機制。通過這種艱苦條件,才能篩選出真正有信念的人。而人類歷史的進程,往往與這些能夠堅守、推遲獲得滿足感的人有關。如果只著眼于眼前,航海家又如何會耗費數年去遠洋航行,物理學家又如何會耗費一生去尋找某個未知的粒子。1977年發射的“旅行者一號”衛星如今仍在茫茫太空中飛行,當它獲得“大獎”傳回太陽系以外的珍貴信號時,那些設計它的科學家大都不在世上了。這可能就是對人類的堅持與等候的最好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