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一個雨天,妮妮跑出了家門。這只半歲大的小貓是魯依年初在小區里撿到的流浪貓。即便已經被帶回家中領養,妮妮還是習慣每天出門和外面的小伙伴們一起玩耍。但那個雨夜,妮妮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家。
第二天,魯依翻遍了小區的花叢,終于在一處小水溝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妮妮。醫生檢查后發現,妮妮是感染了貓瘟。這種急性高度接觸性傳染病在春季多發,幼貓一旦感染,死亡率高達80%。在生死邊緣掙扎了一周后,妮妮還是沒有挺過去。當魯依趕到寵物醫院的時候,它已經去了“喵星”。
當天晚上6點,魯依聯系到了一家寵物殯葬服務機構,送妞妞最后一程。
下輩子相認的印記
善終師志悅抱著裝有妮妮的黑色箱子進了操作間,仔細清理后,干凈的妮妮再次回到了魯依懷里。摸著它軟軟的爪子和肚皮,魯依失聲痛哭,話語間是抑制不住的自責,“我不該讓它出去的,都怪我……”志悅在一旁靜靜地陪伴著她,適時地遞上了一張紙巾。
從小喜歡小動物的志悅在大學時就選擇了與寵物相關的專業,并在大二時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只狗狗。畢業后,志悅到了上海,把狗狗留給母親照顧。狗狗去世時,志悅沒能趕回家見到最后一面,這成了她心里永遠的遺憾。
“無論是寵物的出生,一個新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或者是說它在人世間的最后一程,即將前往它的星球,其實都是很有意義的。”今年3月,志悅成為了一名“寵物善終師”。
情緒稍稍平復之后,魯依剪下了妮妮脖子上的一撮毛發留作紀念,動作引起的輕微晃動讓她恍了神:“它好像動了一下。它是不是還活著呀?”志悅輕聲回應道:“也許真的是有感應吧。”
寵物過世后,主人一般會留下兩三個位置的毛發或者牙齒作為紀念。當志悅詢問她要不要再留一些時,魯依搖了搖頭:“還是讓它好看一點,不然等它去了‘喵星’之后,別人該問它怎么脖子上禿了一塊了。”志悅安慰道:“它肯定會很自豪地說,這是我跟我主人下輩子(相認)的印記。”
沉默的“擺渡人”
遇到情緒激動的寵物主人時,志悅甚至連安慰的機會都沒有。“有的主人是那種,可能一句話都不想講,一直在哭,這種就完全不用打擾他,讓他釋放一下就好。”
在寵物與主人故事的最終章,志悅常常扮演著一個傾聽者的角色,她覺得,當一個沉默的“擺渡人”或許是對這份職業最好的詮釋。
從接到寵物,到清洗整理,再到告別儀式、火化、安葬……善終師通常會全程陪伴著寵物主人。在主人們的嗚咽和傾訴聲中,志悅拼湊起了一個個關于“愛”的故事。
“小咪是我服務過最長壽的小貓咪,去世的時候22歲。呆呆和它是同一個主人,主人照顧得很好,送來的時候都很干凈。”站在照片墻前,志悅能準確地講出每一個她服務過的小生命的故事。“很多家長會把寶貝最后的一張照片放在我們的照片墻上。”相較于“寵物主人”這個身份,志悅有時候會不自覺地稱她的顧客為寵物的“家長”。她能感覺到,這些小生命早已成為了它們生活過的家庭里的一份子。
回憶起自己送走的第一個寵物,志悅說“那是一段很不專業的經歷”。“讀告別詞的時候,真的是會感同身受,特別是像我們自己本身也都是養了寵物的,所以當我讀著的時候,我已經很明顯能感覺到我的眼眶里都是眼淚。”這段“不專業”的經歷也讓志悅以“善終師”的身份聽到了第一聲“謝謝”。“主人最后走的時候,就握著我的手說謝謝你,那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感激。”
不再有遺憾
嚴慧鈺是志悅工作的這家寵物殯葬服務機構的創始人。2017年,嚴慧鈺的寵物狗去世,但由于當時市面上專門做寵物殯葬服務的機構很少,嚴慧鈺沒能給自己的狗狗一個體面的葬禮,也錯過了一個和狗狗好好告別的機會。“我很清楚,如果說在當下那個場景,沒有好好地跟‘毛孩子’告別的話,是非常遺憾的。”帶著這份遺憾,她決定要創辦一家能夠提供寵物殯葬告別服務的機構。
沒想到,機構選址成了嚴慧鈺創業遇到地第一個難題。“我們嘗試聯系過很多店鋪,不是每一個房東都會理解我們這樣一個做法是為了什么,或者說他們覺得忌諱。一旦提到‘殯葬’這兩個字,他們就說不行。”幸運的是,嚴慧鈺最終找到了一位養過寵物的房東,順利租下了店鋪。
為了彌補當初的遺憾,嚴慧鈺在店鋪的裝修上花費了不少心思。如今,在店鋪的許多角落,都能看到她曾經養過的那條古牧的形象。
一套寵物殯葬告別服務,費用從五六百元到數千元不等。志悅和同事們隨時都有可能接到顧客的電話,哪怕是深夜,他們也會按照需求立刻提供服務。因為在他們看來,用心告別就是最好的感謝,感謝“毛孩子”曾經給予的陪伴和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