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秋風吹過時,葉還沒有黃,天也沒有涼,從遠方捎來了誘惑的味道。西山腳下的蝸牛阿風與阿玲,從茂密的草叢中鉆了出來,伸長脖子追著秋風問:你還會回來嗎?秋風用輕蔑口吻,留下漸消的聲音:關你屁事。
當天晚上,阿風失眠了,他想去遠方的城里,近距離看看城里的高樓與燈光,去追逐風的足跡,去探索那誘惑味道究竟是哪自兒來。他早就厭煩了這黑暗與潮濕的森林。第二天一大早,他來到阿玲家,未敲門,門就先開了。阿玲也是一夜未眠,她羨慕風的自由,還記恨昨天風對他們的蔑視,想要去城里長長見識。擇日不如撞日,阿風與阿玲準備了簡單的行裝,他們信念堅定,滿懷希望,他們是迎著陽光出發的。
他們手牽著手,翻越草地,穿過水道,一劃兩條印痕,明明肉眼可見的城市,他們卻花了二個多月,才到達城市的邊緣,這也就他們明白了眼高手低這個成語的意思了。他們相互看著對方,發現都瘦了。為了能在城里落腳,找到長久的安身之處,他們約定好:分頭發展,冬天到了,就隨地冬眠,來年開春,相約此地,不見不散。
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到處都是兇猛的車輪,隨處都有危險的鞋腳,沒有一處是安全的。他們還發現更為殘忍的事:在街頭的夜市上,人類在無情,成批的吸食他們的近親———田螺。他們只能趁著夜色,人少車稀,以兩倍以上的超速,拼命的奔跑,盡快找到安身之地。然而,時間不等蝸牛,冬天很快來,阿風感覺有些冷了,他再也不挑食,趕緊吃了很多被人類污染的食物,找了一個墻根下,靠管道邊,就地冬眠。阿玲的處境也差不多,她一路向北,到處都是繁華的高樓與斑斕的霓虹光,真是漂亮極了。但有一點她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美好的地方,卻從來沒有安靜過?到處都是噪音,一刻都未停過,最后她在公園的一片大葉子下冬眠了。
阿風醒蘇過來時,還以為是春天到了,他正準備伸個懶腰,去見他心愛的阿玲,卻發現到處是雪,原來是因為管道漏氣,曖氣吹到了阿風的身上,他被曖醒了。阿玲更是不幸,冬眠的第七天,就被公園里的環衛工人掃走,在地上摩擦了幾十米,被摩擦生熱驚醒了。他們怎么都沒有想到,對他們來說,城里連最基本的四季都沒有。
于是,他們各自接著奔跑,想在他們見面之前找到安身場所,相約一起享受幸福的二人世界。不幸的是,他們都迷了方向,分不清南北,本來還可以沿著他們劃過的印痕回到相約的起點,可是印痕被無情的人類消磨殆盡,現在他們只能憑感覺奔跑。
過早的結束冬眠,就像人類睡眠不足一樣,感覺懵懵懂懂的,精神萎靡不振。這天深夜,阿風與阿玲還不知道,其實他們已經奔跑到了同一個路口,只是一個在這邊,一個在那邊,為了避開速度極快的汽車,他們在同一時間啟動加速,沖過馬路,因為到達馬路對面的水溝就安全了。意外卻發生了,不是被深夜的洗車撞了,而是兩只蝸牛自己撞牛了,只聽見一聲巨響,一股熟悉的味道,阿風知道這是撞上了阿玲,他們暈倒在馬路中間的安全島上。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們暈暈乎乎的發現周圍有很多善良的動物們,這個城市不冬眠的螞蟻們在討論,用什么力量才能送阿風與阿玲去醫院;幾只蟑螂也在哀嘆,說撞牛的原因就是因為人類開車太快,讓動物們無法安全過馬路;甚至連一群小老鼠也在商量,要不要給兩只蝸牛做鼠工呼吸,動物們看到阿風與阿玲都醒過來了,總算松了一口氣。這時阿風看著阿玲,阿玲也看到了阿風,他們笑了,都在暗想,這也真是撞了大運,除了頭有點暈也沒什么外傷。突然,其它動物迅速的逃離了,原來是一幫上學的孩子經過這里,孩子們看到了兩只蝸牛,好奇的用腳將阿風與阿玲翻了個身,看看沒什么稀奇的,用踢足球的方式,重重的將他們踢向了遠處的水溝中。
醒來已經是第二年春天,阿風摸索著找到阿玲,他們受了重傷,阿風的背部的殼破了一個玉米粒大洞,阿玲的脖子也扭傷了,已經沒有辦法完全將身體縮進殼內。他們擁抱著,緊緊地,他們知道,這座城市再怎么美麗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阿風與阿玲相互攙扶著,用了四個月時間,又回到了西山。他們的家族看到兩個變樣的蝸牛,冷言冷語,阿風與阿玲受不了這些,雖然這次旅行的失敗,但他們還相互安慰著,說等傷好全了,手腳練就得更快了,就一起去更遠的地方,他們相信,足夠遠的城市就一定有他們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