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無數人拿出積蓄、不遠千里前去新疆觀光旅游,享受那里的景色和風土人情。但是那年頭我去新疆,不是旅游,不是欣賞,而是去工作,去“戰備”!
那是1959年。珍寶島事件之后,新疆形勢吃緊。那年,一批批現役干部,從北京來到新疆。我就是其中之一,被分配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報社。不久,為了適應戰備需要,兵團領導機關由烏魯木齊遷往石河子,報社隨著搬遷,而且,聽命于組織,要去“扎根”。這樣,我榮幸地成了石河子市的新市民。
石河子,這是一座由軍人選址、軍人設計、軍人建造的城市。
“石河子”因古老的瑪納斯河兩岸多石而名。早先,她不過是古絲綢之路上一個很不起眼、只有20來戶牧民的帳篷村落,戈壁茫茫,滿目荒野,除了沙丘便是堿灘。新中國成立后,王震將軍來到這里,指著無際的衰草說:“就在這里建一座新城,我們現在就開始!”于是部隊放下**,就地轉業拿起坎土曼,挖沙包,打土坯,砌土屋,造農田,一茬茬軍墾人耐住性子,接力奮斗,創造了“人進沙退”的綠色奇跡,一雙雙勞動的手,在大戈壁向世界揚起石河子的大名。
我們進駐的那個石河子,已經是一座威武的新城。騁目所及,一座座現代化的樓房和商鋪鱗次櫛比。馬路筆直、寬闊,所有建筑都沉淀在綠色的海洋里。在綠意與芳菲的點綴下,整個城市那樣的美麗繁華。不是親眼所見,不會相信她是建在戈壁灘上的。
兵團領導機關有一千多號人,突然搬進一個規模并不算大的石河子市,要辦公,要吃喝,要住宿,要有大量房舍,還要搞得像個領導機關的樣子,哪有那么容易呢?但是,機關說搬就搬,雷厲風行,因陋就簡,就像戰時部隊轉移,我們很快就在石河子開展了工作。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那時候的石河子,說起來、聽起來,都是一座城市,但實際上等于一個大機關。全市工農商學兵,不屬農八師,就屬石河子指揮部,或者兵團機關,都是新疆兵團成員,無論現役,還是退役,通稱軍墾戰士,都在各自單位過集體生活,都有上下級,都按命令和制度辦事,沒有閑人。遷進石河子,入了這個市的戶頭,我當然有了這個市“市民”的頭銜。
俯首勤耕,歲月流金。石河子的一切都積累了軍墾戰士的勞動汗水。因而,石河子迸發著濃濃的生產勞動氛圍,時時處處有活可干。加之我遷去時正值春耕夏播農忙季節,遇上了繁重的農業生產勞動,翻地、澆水、積肥都需要大量勞動力。即便工作時間,干部下地也是正事。于是,我處理好稿子,安排好版面,用大量時間參加了菜田勞動。干農活不像操縱精密儀器,雖有點累,但不太費腦子,能夠一邊干活,一邊說笑談天,倒也有許多愉快。
后來,形勢有所緩解,我們也就在工作勞動之余,能夠經常上街溜達溜達了。街上,那白楊高大挺拔,柳樹婀娜多姿,沙棗郁郁蔥蔥,半城樹林半城樓,倒也令人心馳神往。但是,因為大家都在忙工作,街上行人尤其是青年男女不是很多,連領著兒童的媽媽走路也不慢,老人雖有卻都不太顯老。視野里,是筆直的林帶,整潔的街市,異常清凈。
進商店看看吧,無論是商店的店主還是店員,都是軍墾戰士,都稱“同志”。那是物質貧乏年代,店里商品雖然不多,卻很適用,物價也公道,不必有受騙的擔心。我走親訪友,除看看投稿的業余作者,還曾到工廠看過一位山東支邊女青年,她應該算我的遠親,但見面時大家一律以“同志”相稱。那年代文化生活不很豐富,許多人用業余時間打球、下棋、打撲克,倒也熱鬧,但這些活動對我都不太相宜,因而只要不到天黑,我主要是學習發揚老軍墾的作風,發揮石河子人的長處——下地干活。翻地也好,澆水也好,積肥也好,干活也算休息。一下地,就不僅調節生活,也是鍛煉身體,還能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一大樂趣也!
當了幾年石河子市民,享受了那里的浪漫,感染了那里的詩意。我形成了一個清晰概念:能夠當好一名石河子市民的,肯定是一把勞動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