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每一個地區都有當地獨特的飲食習慣。如四川火鍋、蘭州拉面、長沙臭豆腐等等不勝枚舉。在我的故鄉東北地區,酸菜無疑會排在首位。無論是大的城市,還是小的鄉鎮,你到任何一家餐館就餐,留心觀察一下就會發現,菜單上始終有這么一道菜經久不變,那就是酸菜。無言的菜單,說明了這里的人們對這道菜的喜愛程度。
所謂的酸菜,是北方地區秋天里種植的大白菜,在入冬收獲之后,把它放進大缸里用鹽水腌制而成的一種蔬菜。在上個世紀,它是東北人冬季里的主要蔬菜來源,與土豆、蘿卜,一起組成了百姓居家過日子的當家菜。盡管現如今,蔬菜品種繁多,幾乎沒有季節性差異,人們可以隨心所欲的購買自己喜歡的蔬菜,但酸菜,還是始終如一的受到這里的人們喜愛。這或許就是一種習慣的傳承吧。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秋天,小鎮里的人們第一件大事就是儲存蔬菜。家家戶戶,忙著挖菜窖、腌酸菜。在能夠拿動鍬鎬的年齡,就跟著大人左右忙活。不是跑著拿工具,就是一顆顆的運白菜。每一個人家儲存的白菜,要滿足一個冬天的食用。少的幾百斤,多的幾千斤。每一個家庭,至少要挖一個儲存白菜、蘿卜的菜窖和腌制一大缸酸菜。進入冬季之后,家里的一日三餐,酸菜、土豆、白菜,輪番上陣,你都不用猜測就知道下頓吃的是什么。偶爾在酸菜里加上一點粉條、和豆腐,那就是改善生活了。只有到了月底和春節前后,酸菜里才能夠見到點肉丁。
好在那個時代的孩子皮實,吃什么都香,一大碗酸菜,連眼皮都不眨,一會的功夫就會吃個精光。記得我家鄰居家中有五個大男孩,他們家里腌制了三大缸酸菜。家里做飯都用那種大號鐵鍋,菜如果說做的少了一點,若父母不掌勺,稍微慢一點的可能連湯都喝不著。為此鄰居家的大嬸,經常和母親抱怨,一天到晚都為這五個大兒子的吃飯犯愁。還有一件小事,我記得特別清楚。那是上小學寒假期間,到了一個非常要好的小朋友家去玩。他偷偷的從廚房拿出了一根小黃瓜,我倆一人一半,躲在屋里快速的把它吃掉。當時很納悶,冬天里那里來的黃瓜。他告訴我這黃瓜產自大棚,是他父親的工作單位火車站,從老遠的地方弄來的,這是留著過年吃的。這半個黃瓜的清香味,在我腦海里盤旋了很長一段時間,不知我的那位小伙伴,是否因為此事受到了責備。
到了八十年代,生活水平有所改善,盡管在冬天里可以吃到了新鮮蔬菜了,但酸菜在冬季里應然應然唱著主腳。居委會和單位秋天里的第一件大事還是冬儲菜。居民憑戶口本購買,職工按人頭分。無論是住平房還是樓房,每個家庭都有一個大菜缸。人們搬家首先考慮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給酸菜缸找一個位置。樓道里擠滿了壇壇罐罐,從酸菜缸到咸菜壇一應俱全。如果說不是眼疾手快,你還真的就沒有地方。整個冬天,樓道里始終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酸菜氣味。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酸菜的地位也在逐漸的下降,年輕人已經不再腌制酸菜了。這項工作完全由父母包辦了,想吃了到父母家吃一頓,或者拿一點。到了九十年代末,人們不在為冬季吃菜犯愁了,改善居住環境成為了人們的首選。一場順應民心,取締酸菜缸的運動,在城市中轟轟烈烈的展開。盡管有少數人對此抵觸,但這并不代表多數人的意愿。由此酸菜缸在城市中徹底的退出了歷史舞臺。
盡管盡管酸菜缸推出了歷史舞臺,但是并不代表酸菜退出人們的餐桌。而是以一種商品的形式,重新進入了人們的菜譜之中。現在,無論春夏秋冬都能在超市買到它,在飯店吃到它,與過去相比更加便捷方便了。至于酸菜如何好吃,營養價值如何,可以說眾說紛紜。就像南方人喜歡吃臘肉,山西人喜歡吃米醋一樣,或許就是一種生活習慣,一種地方傳統文化吧。
2021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