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從來不會說謊。但在我的記憶深處還確有一次,每當回憶起來心里就隱隱作疼……
那年,遠在大西北天山深處的我,在工程兵某部服役。一天,指導員找我,說有我的信件。打開信一看,是四弟寫來的。四弟說,張阿姨給介紹了個對象,要我回家相親。晚上我就寫了回信,說部隊正在拉練,不便告假。
時隔不久,再次接到四弟的信。說人家張阿姨催好幾次了。母親怕錯過這次機會。
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第二個冬季。那時,我入伍還不到一年。按部隊規定是不符合申請探親假的。況且,總感覺告假的理由不充分,連隊不會批準。于是,我再次回信,說部隊正在拉練,連隊不準假。
記得那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我們連隊執行任務剛回到營部,指導員就找到我,說連隊已批準我提前探親,假期七天。
對于獲得假期的原因,到家后,母親向我道明了原委。
母親說,她知道部隊拉練緊,告不下假來。沒辦法,才讓四弟拍電報,謊稱她有病。
當時,我們這地方小伙子找對象難。生活的重擔加上四個兒子訂婚結婚的困難像一座山一樣壓得父母喘不過氣來。母親說,咱家底薄,不能高攀。好不容易有人提親,說什么也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那年國慶節前大哥結了婚,二哥在部隊也提了干。母親著手張羅我的婚事也在情理之中。我訂不了婚,會影響到四弟。母親說,兒子的婚事荒過去,就不好辦了。人家外人會說長道短,母親還說,村東頭五嬸家老二,村西頭八嬸家老五,老大不小了都沒找到媳婦,你五嬸八嬸愁的頭發都白了!兒娶不上媳婦,娘睡不著覺哩!娘在大街上行走都抬不起頭來。
母親叮囑我,見了女方家人該遞煙的遞煙,該敬茶的敬茶。不知輩分的,人家女孩家人會給你介紹,該叫叔的叫叔,該稱爺的稱爺。母親強調,八仙桌左邊為上,人家大人讓你坐你千萬別坐,人家讓你坐是試探你!我的兒可不能叫人家說沒教養,丟娘的臉。我紅著臉對母親說,媽,俺記住了!
但遺憾的是,那場戲讓我演砸了。晚上,張阿姨就捎話來,說人家那頭說再考慮考慮。母親一聽嘆了口氣,說人家那是推辭話。是人家不愿意。
回部隊不久,四弟就寫信來,說母親在我回部隊后真的病了,病中的母親還嘮叨我的婚事。那個晚上,讀完四弟的來信,我怎么也睡不著,眼里噙滿愧疚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