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老爸風塵仆仆地從鄉下老家趕來,特地帶來了孫女愛吃的鄉里排骨和土菜。
由于事務繁忙,一年到頭與老爸見面的時間不是很多,像過去整天跟隨他下地干活更是幾乎不可能了。恰逢周末,便請他到家里車庫的閣樓里,咱們邊喝茶邊聊天……
老爸六十多歲了,仍在衡陽打工,雖然比較清瘦,兩鬢漸白,但精神狀態很好,干活挑擔、爬山走路,都是健步如飛。可喜的是在勞作之余,他也養成了泡茶喝茶的習慣。
幾杯茶下肚后,老爸一本正經地對我說:“當年我們家里那么苦都過來了,現在要好哪里去了,千萬不能不知足啊!”我給老爸倒滿茶,平靜地說:“您老放心,我們不是大官,也不想去當大官,自然就不會有野心。”
“那就好。”老爸又一次說到,“都是錢害人,不義之財要不得,人啊不能貪心不足,吃得了喉嚨過不得屁眼……”
好久沒有聽到老爸的叮囑了,我不由陷入了沉思,仿佛又回到了過去跟隨爸媽一起摸爬滾打的崢嶸歲月。炙熱的稻田里,我們大汗淋漓地殺禾、拌谷、搞“雙搶”;狂風暴雨中,趕去山林里為剛做好的紅磚泥坯蓋茅扇;昏暗的電燈下,蚊叮蟲咬地把曬干的一筐筐稻谷拉提到樓上的糧倉里……
從小到大,爸媽給予了我們太多勉勵,沒有經典名言,也不是豪言壯語,就像他們憨厚的為人一樣樸實。我小時在堰潭洗澡,老爸一手托著我的小肚皮,一邊教我四肢打水學游泳。我很害怕,總擔心他松手會沉到水里。老爸說:“男子漢怕什么,不就是喝幾口水,哪個學游泳的沒有嗆過水!”就是這幾句話,一下增長了我的膽量,在老爸那寬厚有力的手托、手松中,我逐漸學會了游泳。
我上初中時,家里兄妹四人讀書,加之年邁的爺爺奶奶,家里八口人的費用基本上依仗老爸,非常困難。身為長子,不能替家里減輕負擔,我常感自責,甚至產生初中畢業去跟舅舅學做木工掙錢的想法。老爸知道后,非常鄭重地對我說:“你不要想太多,只要把書讀好,我和你娘就是拆屋賣瓦、砸鍋賣鐵都要供你讀書!”
考取中專后,家里依然拮據,我們沒有任何條件可以與富裕同學攀比。食堂的紅燒肉、煮魚一直是我們的奢侈品,為了省吃儉用,我們吃了太多南瓜、豆腐和榨菜,中專第一年還節省90斤糧票捎給家里。中二的一天,老爸來校看望我,帶我到街上吃瘦肉米粉,我狼吞虎咽直夸好香,說這是自己第一次到校外吃東西,說得老爸眼圈發紅,喉嚨哽咽。“人是鐵飯是鋼,你這樣節省有什么必要呢!”老爸非常心疼地說,“家里再苦,飯總還是有的吃,就是在家里也要把飯吃飽啊!身體沒有了,其他還有什么用呢?”
漫長的四年中專終于熬出頭了。參加工作后,我的工資收入基本上交給父母補貼家用,或供妹妹們讀書繳學費,到自己結婚時存款不足三千元。結婚前夕,老爸跟我說:“你現在成家了,也有好多事情要辦,不要總是考慮屋里和妹妹們。我和你娘身體還好,還掙得錢到,你自己也要奔前程……”一席話,讓我鼻子發酸,多年的付出和委屈頓感值得,特別溫暖!
清代詩人蔣士銓的《歲末到家》寫道:“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怨風塵。”是啊,哪個父母親不牽掛自己的兒女,不期盼他們一生平安幸福。別人在關注你飛得高不高、遠不遠的時候,只有父母親在關心你飛得累不累、好不好。兒女們的平安,就是對父母負責任的孝順。
養兒方知父母恩。如今我們為人父為人母,完全真切地體會到父母親當年對我們的養育和掛念。在我看來,溫室里的花朵難經風雨,我們要把父輩們的骨氣和血性弘揚下去,培養孩子們吃苦耐勞、同情自立的品格,這是我們民族幾千年生生不息的寶貴財富,務必要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