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去買菜,必挑蔫巴巴的買,因為便宜;女人去買衣服,必夏天買冬裝冬天買夏裝,因為打折;女人很少買化妝品,她素面朝天的樣子讓男人很容易從一堆大嫂里將她區分;女人總是把男人扔在茶幾上的空煙殼保留下來,她說等收廢品的來了,還能換點零花錢呢。女人就是這樣,就像生活在窮困地區的農民。
男人煩啊,心里偷偷罵,真是個守財奴。想想婚前,男人對生活充滿多少美好的向往啊!女人會過日子,會省錢,讓多少人羨慕啊!可是身處其中,水深火熱的個中滋味,就不美好甚至是可怕了。
后來,女人就病了。
突感身體不適,以為是勞累過度。沒在意。可是幾天過去,病情開始加重,女人便臥床了。男人送她去醫院,一查,麻煩了。
醫生說,可能是良性,也可能是惡性……別的話什么也聽不見了。似乎生活在這一刻戛然而止,男人和女人,霎時陷入到深深的恐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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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家,男人想調節一下壓抑的氣氛,說,愛妻。給我十塊錢,買包煙。
女人怒聲說,前幾天不是剛給過你五十塊嗎?男人撇撇嘴,心想都到這時候了,不好好調養自己的身體,竟還這么摳!
一連好幾天,男人陪女人去醫院,一顆心懸在半空晃啊晃的,不得安閑。
后來,終于,那一天,早晨,兩顆心同時放下來。是良性,吃點藥,加一些輔助治療,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為示慶祝,女人買了水靈靈的青菜,燉了香噴噴的排骨,開了紅艷艷的葡萄酒,又給男人買一包三十塊錢的香煙。他們坐在餐桌邊舉杯相慶,笑語歡歌。
男人認為也許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嚇,能讓女人徹底想清楚錢財乃身外之物,徹底還他花錢不用請示的自由,讓他從此奔向燦爛美好的明天吧!
可是,真到了明天,一切又恢復如初。晚上女人為男人清算:坐班車兩趟,花掉兩塊錢;買一瓶醬油,花掉兩塊錢;買一卷手紙,花掉一塊五角錢。早晨給你十塊錢,剩下四塊五角錢哪里去了?
煩啊!男人想,她怎么可以這樣?又想到連房產證上都寫了女人的名字。就感覺到一種永無盡頭的壓迫。他悶著頭,拉長臉,不說話。
女人卻不依不饒,說啊,剩下四塊五角錢,哪去了?男人大吼一聲,長翅膀飛了!甩了門,鉆臥室生悶氣去了。女人站在客廳里莫名其妙:他今天發什么神經?
后來有一天,男人再一次向女人要五十塊錢。他說愛妻,晚上朋友們aa,叫上了我……女人問能不能不去?男人說不去多丟臉。女人就打開抽屜取錢,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這時電話響了,女人急忙去客廳接電話,忘記了將抽屜鎖上,男人便突然動了偷錢的頑皮心思。他想今天就偷拿十塊錢,看看這個守財奴到底能不能發現?
男人在抽屜里找到了零錢。男人還在抽屜里發現了銀行存折、儲蓄卡、房產證、保險單、結婚證,女人結婚時買的首飾……這些東西被整齊地包在一個布包里,布包的最底層,是兩張寫滿字的字條。
讓男人吃驚的是,其中一張,是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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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人寫的。
一張紙,寫得密密麻麻。男人看一下日期,遺書寫于女人被診斷未明的當天。“……不敢跟你說不吉利的話,只好寫下來,”女人寫著,“萬一哪天我真的去了,房子,還有家里的一切,全都歸你。怕我突然昏迷從此失憶,我把所有存折密碼都寫在另一張紙上,你注意收好……咱家經濟條件不好,總想多積些錢,以備急需,以前苦了你了,別恨我。還有,你身體不好,以后少抽點煙。你的愛妻。”
男人怔怔地,愣愣地,呆在原地,久久不動。這樣的守財奴,這樣的舉動,突然讓他有大哭一場的沖動。
聽女人掛上電話,男人慌忙關上抽屜,卻是滿臉通紅,眼圈濕潤。女人問你干什么呢?
男人不答,只顧掏著自己的口袋,從里面捏出幾張可憐巴巴的零鈔。“這是我幾天以來偷偷攢下的私房錢,”男人哽咽著說,“愛妻,請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