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爽的風,送走了暑熱,一個轉身,夏天已然成了故事。秋天在不經意中悄然而至,季節的變換常常不留痕跡,悄然無聲,讓人想起朱熹的那句詩:“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前些天,我在小區里散步,林蔭道上梧桐樹的葉子已經變得蒼綠了,有的已漸漸枯黃,開始簌簌落下,讓人覺得有許多神秘的美感一起飄進心里來。我順手從地上撿起一片落葉,仔細端詳,它如久別重逢的老友,為我捎來歲月深處的問候。如果說當初枝頭上嫩綠的樹芽在向我們傳遞春天信息的話,如今這飽經滄桑的梧桐葉,在告訴我秋意正濃……
我想起多年前的一個深秋,在香山見到的情景:漫山遍野的黃櫨、紅楓的葉子紅得像火焰一般,點燃了我心中的激情。每一片葉子,仿佛都寫滿了對秋天的愛的誓言。當時我覺得自己那顆年輕的心,已經化作無數的紅葉,在充滿愛意的秋天里盡情飛舞。
如果說紅葉讓人相思的話,那金黃的顏色作為秋天的主旋律會讓人心醉,甚至沉醉得忘記了來時路。在秋天的公園里,我曾見過成片的銀杏樹,上面的葉子仿佛一夜之間全都變成了金黃色,像無數小扇子在秋風中揮動著,為這個季節喝彩;在茫茫的戈壁灘,我曾見過“生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朽”三千年的胡楊林。它的葉子,在初冬的前夕,變成了金黃色,隨著大風的到來,葉子會轟轟烈烈全部脫落,鋪滿大地,它以此詮釋生命的全部意義。看后,讓人心里為之一震……
說到秋天,那淅瀝的秋雨似乎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和夏天那充滿“激情”的雨水相比,秋天的雨顯得更“沉穩和纏綿”一些。有人說:秋雨是一把鑰匙,帶著清涼和溫柔,趁你不留意,開啟了秋天的大門。不過,纏綿的雨水,也會讓人有“一場秋雨一場涼”的凄楚。我喜歡雨中在小區里那片梧桐樹下停留小憩,聽著雨點敲打樹葉的聲音,感覺它好像在撥動著我的心弦,觸動了情感的世界里最敏感、柔弱的神經,偶爾會有些雨滴從葉子上滾落下來,落在頭頂和身上,心中不免涌起一絲絲的惆悵……
對于秋雨,不同的心情和處境總會產生不同的感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在李商隱看來,這每一滴秋雨都浸滿了相思,綿綿秋雨中,讓他更加想念遠在家鄉的妻子,無奈只有等到重逢時,兩人坐在窗前,邊剪著燭花邊敘述這段離別思念之情。而王維筆下的秋雨最為閑適,顯得那樣可愛:“颯颯秋雨中,淺淺石溜瀉。跳波自相濺,白鷺驚復下。”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淺淺的溪水跳過石沙灘,白鷺站在水中等待著魚兒,急流濺起的水珠讓白鷺受到驚嚇急忙飛走,而后又緩緩飛回,小溪恢復了平靜。詩人在這里塑造出了極具張力的聽覺意境和視覺情節,反襯出秋日的寧靜和秀美。
不過,秋天多少帶有悲涼、寂寥的色彩,于是有“春女思,秋士悲”的說法。被人們稱作鑒湖女俠的秋瑾女士,在烏云密布秋風蕭瑟的刑場上,吟誦出了“秋風秋雨愁煞人……”的詩句,這既是對悲涼肅殺秋天的感嘆,也是對黑暗的封建統治和吃人禮教的憤恨,她拼盡全力向那個“風雨如磐”的舊時代發出一聲吶喊,驚醒無數國人,也令搖搖欲墜的清王朝膽戰心驚!
和平和諧的時代,秋天回歸其本來面目——這是一個豐收的季節,人們翹首期盼這個美好的日子。近幾天,我在小區里看到,山楂樹上掛滿紅撲撲的果實,雖沒有摘下品嘗,但好像有一種酸甜的味道入口,讓人甘之如飴。我不禁想起乍暖還寒的春天時,在枝頭上盛開的白色山楂花,想起了炎熱的夏季藏在綠葉中那青澀的果實,想起它在風雨搖晃中堅挺的樣子。經過陽光的撫摸和風雨的洗禮,它漸漸豐滿成熟起來。成熟是需要付出努力的;而不努力的時光,是對生命的辜負。
我想,在生命成長的季節里,需要付出艱辛和努力,才能獲得碩果的甜美和豐收的喜悅,才能收獲一份人生的淡定和內心的充實。這就是秋天所給予我們的啟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