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在那寒風里,體會過無人問津的秋意,畢竟在這樣的日子里,裹著被子都透著涼意。但我沒有在那行色匆匆的人群里疾走。因為,我看見了一束地上的花,而它也看見了我。 顯然,它在無人處盛放,因為它是一束被遺棄的花。花瓣雖在地上散落,卻不至于被人踐踏至凌亂。不知它盛開了多久,又是從何處被摘下,被遺落。我未能見證它的輝煌,沒能看到它最美時的張揚,那,我想,那我就陪著它這最后一場吧。也許,再驚艷的事物,終有一天,會如這殘花般無奈,落幕退場。
我看著它,它就這么倒在清寒的行人道,路邊沒有什么商店,周圍錯落著些鈴木,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花園。我看著它,它以前一定很漂亮,它以前一定被人珍視,被人喜愛。它是一株蘭花,粉色的花瓣,潔白的花蕊,盛放著那樣純潔如夢的美。現在,已然染上世俗的灰暗,沾上了現實的灰,已然不會再有人用溫柔的手,撫弄它的花瓣,不會再有人對它投以贊嘆。它曾純凈得讓人不敢觸碰,它曾經,一定優雅地立于深秋。所以,它不應出現于此,不應出現在這無人問津的角落里,在寒風中失眠。我就這么望著,望著,俯下身,細細地聆聽它的輕語。它說,你認得我嗎。它說,你喜歡我嗎。它說,你,能帶我走嗎。我聽著,聽著。它以前,一定很漂亮。
很冷啊,這天氣。我該走的,應該離開這清冷的地方。路燈映著慘白的光,卻未能將這片不大不小的花園照亮。我思量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沒有起身。我要聽它說完那想說的話。它已經無人可以傾訴,而如果我也棄它不顧,它會很孤獨吧,那不禮貌,我想。于是,我繼續聽著。我聽著殘花的哀傷,不是我像林黛玉葬花吟般多愁善感,我只是感到,如果我也走了,那不禮貌。它說了很多,很多。說它多想回到那被人精心照料的花店,說它多想再回到當初無憂無慮的清閑,說它多想,多想再一次被人感嘆一聲驚艷。
我聽到了啊,我都聽到了。雖然它其實,什么都沒有說。雖然它其實,什么也不想說。
我直起身,夜已不淺。
我想幫它,我想帶著它去溫暖的,避寒的地方,我想讓它再一次,優雅地立于這深秋。我很想,但是我不能。我喜歡它,喜歡它零落前的優雅,喜歡它散落后的余華。我喜歡,但是我不能。
是啊,我如此殘忍地聽完了它最后的期許,又在它的期盼里,抽身離去。但,它真的想在經歷了這夜的洗禮后,重回寧靜嗎?它真的能在灰塵中,找回當時的優雅嗎?我不知道啊,也不敢知道。若我將它帶回當初,對它將是救贖,還是又一層深淵。若我帶著它走,它會如重生般喜悅,還是喪失了最后的體面。
我走啦,花自飄零水自流。我走啦,不敢再聽,怕聽見你的挽留。沒有人知道我曾與你對話,沒有人知道你曾于這寒夜里不眠。我走啦,今夜以后,會有一束潔白的蘭花,在我心底盛放。我走啦,在今晚的夢里,會有滿山遍野的繁花,陪著你入眠。
我離開了,這不大卻不小的花園。最終,還是兩手空空地離開,沒再回頭看一眼。至少這樣,我可以留一份念想,想著它會經歷怎樣一番奇險,再一次盛開在云間,想著它會怎樣堅定地度過這夜,開始新的征程與冒險。你會一如既往地優雅,你會安之若素地度過這涼夜。對嗎?對吧。應該,會是這樣吧。
它已然跌落,在這寂靜的,清冷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