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萬歷年間,江湖上流傳著一個很響亮的名字,叫做“鬼盜阿三”。這阿三是個盜墓賊,雖說干著不光彩的營生,可他古道熱腸,經常會把盜墓所得換成銀兩,半夜送到窮人家門口。官府大員的墓,不知被他盜了多少。阿三讓權貴們死后不得安寧,權貴們對阿三恨得那是咬牙切齒。于是,各州府紛紛聯合,要除掉阿三。
盜墓通常要兩人合作,一人帶著根長繩進入墓室,盜取寶貝,然后用繩子系住寶貝,另一個人則拉住繩子的另一端,在墓外望風,同時將盜得的寶物拉上來。阿三的搭檔叫胡大,是自己的親哥哥,兩人的長相幾乎一樣。每次下墓的都是阿三,因為阿三有一手開墓絕活兒,更是膽大心細。
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阿三和胡大來到了已故趙知府的大墓前。胡大對阿三說:“弟弟,官府這次是下決心要拿下你,咱可要小心點啊!”阿三則笑嘻嘻地說:“哥,我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嗎?”由于事先已經做了詳細的打探,阿三毫不費力就找到墓室入口,打開墓室大門。
進去以后,阿三找到了棺槨,但他沒有立刻靠近。阿三盜墓多年,知道這種大員的墓葬很多都有機關暗器。他特意趴在地上,匍匐向前,爬到離棺槨三五米處,突然,不知觸碰到了什么,幾十支箭從四面八方射向棺槨,有好幾支就從阿三頭頂擦過。棺槨上插滿了箭鏃,像一只刺猬。阿三此時才放心走到棺槨前,拔下一支箭,觀察起箭鏃來。這種箭鏃是特制的,只有小拇指甲片那么大,但是上面淬了劇毒,這種毒只要碰到一點傷口,立刻見血封喉。阿三仔細拔下棺槨上的每支箭鏃,不然開棺的時候,不小心蹭破點皮就完了。
開完棺,阿三的眼睛都花了,這簡直就是金庫啊!他一邊把寶貝系在繩子上,嘴里一邊罵道:“狗日的貪官,貪了這么多民脂民膏,死后還想帶走!苦了可憐的百姓!”
胡大在外面抓著繩子,一點一點往上拉,他跟隨阿三盜墓多年,也見過不少世面,但趙知府的墓,還是讓他驚訝不已。他心想,這回發大財了!胡大把拉上來的寶貝裝入大布袋,探下頭,往墓道里看了一眼,自言自語道:“阿三快要上來了。”
阿三看著墓室里堆積如山的財寶,發現一次搬不完,還是等下次吧。于是他拍拍塵土,準備出墓。突然,“轟隆”一聲,阿三一驚!作為老手,他明白,墓室口被人弄塌了,自己被封死在這里給趙知府陪葬了。
外面,胡大對著墓口跪下,連磕三個響頭,說:“弟弟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官府的懸賞太誘人,待我找老主顧把這些寶貝換成銀子,再去官府領賞,這輩子我就快活似神仙了。”說罷,他扛起大布袋,大步走開。
交易盜墓所得,見不得人,所以,一般都是半夜進行的。胡大交易完寶貝,藏好銀兩,正好天亮。他跑到官府,對知縣說自己大義滅親,特來領賞。然后,知縣和胡大帶著兵丁,趕到趙知府的墓前,打開墓道,一行人進去捉拿阿三。兵丁們哪里進過墓室,即使點了火把,里面還是黑漆漆的,一個個嚇得直哆嗦。
只聽一聲悶響,胡大喊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來,把他拖出去。”兵丁們把阿三拖出墓外,胡大也跟著出來了。守在外面的知縣發號施令,說:“阿三只是被胡大打暈了,還沒死,快把他的頭砍下來,以免夜長夢多。”一個兵丁手起刀落,阿三已成斷頭之鬼。
胡大跑到知縣旁邊,說:“老爺,您看官府給我的賞銀是不是……”知縣鄙視地看了一眼胡大,說:“你為了銀子,連親弟弟都出賣,你還敢要賞銀,快滾!否則你和阿三一樣身首異處!”胡大一聽,頓時面如土色,也不為弟弟收尸,連滾帶爬地跑了。
官府的賞銀落在了知縣手里,知縣也因此官運亨通,那些權貴們也興奮無比。
過了兩個月,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前朝工部尚書的墓被盜了,坊間紛紛流傳阿三沒死,因為不少窮人又收到了接濟的銀兩,這事情,除了阿三,誰還會干?
原來,阿三的確沒死。墓中都是黑暗的,在這種環境中,阿三練就了一雙神眼,就是在黑暗的地方,他依舊眼力極好,睹物如白晝。那日,墓口坍塌,阿三就猜測是胡大干的。后來,在趙知府的墓里,阿三看著胡大帶著兵丁來,這就驗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在黑暗中,趁人不備,打暈了胡大,又迅速換了胡大的衣服,然后裝成胡大,躺在地上的胡大,也就自然成了阿三。
知縣剛風光了兩個月,就要被革職查辦。知縣是個混子號的人物,他傾家蕩產,到處打點,保住了官帽。知縣心想,只要保住官帽,錢財不是問題,以后再貪就是了。但有一個問題讓他頭疼,那就是朝廷要求他在一個月內抓住阿三。
知縣經過上次的失利,更加覺得阿三不是一根好啃的骨頭。他絞盡腦汁,突然想到,前朝工部尚書的大墓,可不是他阿三一個人就能盜成的,他一定有了新的搭檔。阿三神出鬼沒,但他的搭檔不一定跟他一樣精明,充其量也就是跟那個蠢貨胡大一樣,做做望風這種活兒。如果能找到他的搭檔,也許就能找到阿三。(www.rensheng5.com)
知縣派了不少兵丁,裝成百姓,四處打探。終于,抓到了一個小白臉。知縣看著這個小白臉,對著兵丁破口大罵道:“這樣的人也能盜墓?本官被免職的話,先讓你們陪葬!”
一個兵丁對知縣耳語道:“老爺,這小白臉叫胡利,是個好色的軟骨頭,跟醉仙樓的頭牌妓女是相好的,一刻難離。那妓女對這小白臉也是生厭,只是見他出手闊綽,才應付他,可這蠢貨卻被迷得神魂顛倒。妓女說胡利有一次醉酒,在床上迷迷糊糊說了句盜墓。”
知縣眼睛一亮,對胡利厲聲道:“阿三在何處?還不如實招來!”
胡利立刻跪下,說:“大老爺,什么阿三啊?是烤鴨嗎?小人聽不懂啊!”
知縣對兵丁說:“去,先把那個妓女斬了。讓胡利在旁邊看,然后再看本老爺如何處理他。”說罷轉身就要走。
胡利嚇傻了,哆哆嗦嗦爬到知縣面前,抱住知縣的腿,說:“別、別、別,阿三一向謹慎,居無定所,只是要行事了,才會在前一夜的三更通知我。”
知縣拍拍胡利的臉,說:“只要你順從我,事成之后,本老爺為你和那女子辦婚事。”
半個月后的一天,胡利急急忙忙找到了知縣,說是阿三在夜里要去趙知府的墓,把上次和胡大沒搬完的財寶盜走。知縣壞笑道:“阿三這小子膽兒也太大了,那里他居然還敢去。”
夜半時分,阿三和胡利如約出現在趙知府的墓前。阿三打開墓道,貓身進去了。胡利拉著繩子,等在外面。阿三剛搬了一半,突然,“轟隆”一聲響,墓道口又塌了。外面,知縣帶著兵丁圍住了入口。一直等到天亮,知縣發話了:“天亮了,這回把阿三拉出來,好好認清臉,別像上次那樣了。”
胡利和兵丁們進入墓道,不一會兒,阿三被押了出來。阿三緊閉雙唇,一言不發,雙眼死死盯著胡利,眼神充滿失望,胡利只是一個勁地哭。知縣走到阿三面前,捏著他的臉,說:“‘鬼盜阿三’,最終還是栽我手里了吧?”
阿三頭一扭,用力咬住知縣的手指,瞬間,知縣的手指鮮血淋漓。
知縣大怒,抽出兵丁的刀,大喊一聲:“奶奶的!這回老子親自來!”說罷,揮刀劈下,瞬間,阿三身首異處,世間再無“鬼盜阿三”。
站在一旁的胡利,立刻嚇得屎尿失禁,精神崩潰,他連滾帶爬地到阿三的尸首旁,大喊:“爹!爹!”
知縣和他的兵丁們都驚呆了!知縣已然忘記手指的疼痛,壞笑道:“怪不得阿三這次在墓內沒殺了這小白臉,原來這是他兒子,他下不了手啊。堂堂的‘鬼盜’阿三,居然養了這么個膿包兒子。他謹慎一世,只信兄弟,結果親哥哥為了錢出賣他。后來,又只信兒子,結果兒子又為了色出賣他……嘿嘿,還是我好,誰都不信,只信自己。”說罷,用刀往胡利背后一捅。
知縣剛扔下刀,立刻就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死了。原來,阿三在墓內知道被兒子出賣,心灰意冷,也自知難逃一死。他從地上撿起上次的毒箭鏃,仔細藏在嘴里,咬破知縣手指時,劇毒已經侵入知縣體內。
后世依舊有做盜墓營生的人,依舊是兩人合作,只是不大出現朋友搭檔和兄弟搭檔,都是父子搭檔,而且進入墓室的都是兒子,望風的都是父親。據說,這樣做以后,就再沒出現過望風者見利忘義,將搭檔封死在墓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