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解樹立
張芳是我的高中同學,同桌,還是同鄉。那時的她,齊耳短發,瘦瘦的,眉目間總是溢滿笑容。在學習上也用功頗深,我們文科班的課程大多需要背誦,她的嚶嚶誦讀之聲,至今想起尚能縈繞耳際。同學有困難,她總是不假思索地伸手相助。
九十年代,我們同在縣城工作,已過而立之年的她,還是那么瘦弱,還是那么純潔、善良,她的純潔就像一張白紙、一塊白布、一片白云,她的善良不摻一點雜質,對往昔友情尤為珍視,對朋友幾乎是不設防的紓危解困。
2010年,張芳調到市農行工作,我曾經聽同學說起過,彼此都換了手機號,也就漸漸失去了聯系。
前天,在同學楊鳳言的朋友圈讀到張芳的文章《我原諒了小鳳》,簡直驚艷到對文字特別挑剔的我也感到眼前一亮。我只知道她是一名普普通通、默默無聞的銀行職員,還不知道她有如此優秀的文字和行云流水的表達能力。
文如其人。張芳小時候生活在一個叫“蔡窩”的山村,這篇文章的語言就像她家鄉山間的溪水一樣干凈、清澈、明麗,對小鳳不同年齡、不同心情下的的描寫刻畫都非常精準傳神,比如,學生時期的小鳳“她有兩個迷人的小酒窩,不是腮梆上的圓酒窩,是靠近嘴角像大米粒樣的那種,笑起來很清晰,很清純,很迷人。笑的時候,眼睛明澈得像汪著一潭水。”十年后借錢時的小鳳“印象中那雙清澈的眼睛里滑動著點點的渾濁。”借錢時的心思“心事這東西,你捂住嘴,它就會從眼睛里跑出來。”三年后找到躲債的小鳳,她“瞪大眼睛茫然地愣在那里……小鳳的眼神躲閃我,手足無措。”文章中也不乏金句哲言,如“那時我感到,接到手的是友誼,遞出去的也是溫情。在我跟大良、跟楊大姐的取借中,傳遞的是一種信任和友情。”
文章的結構水到渠成,沒有刻意而為之,但也使用了穿插、伏筆、照應等表達技巧。寫到跟隨小鳳的大哥去找小鳳時,穿插寫了十幾年前中秋節跟著小鳳去她家時情景,既是對友情的回憶,也是對大哥警覺后不帶路也能找到她家的補充。對小鳳“酒窩”的反復描寫,成為本文的一個意象,也是文章前后呼應的伏筆和照應。
作者說,這篇文章寫的是真人真事,不是小說。雖然不是小說,但卻像小說一樣具有跌宕起伏、曲折有致、引人入勝的魅力,這就需要表達的藝術性。文章的起筆是平凡樸實的,但卻不動聲色地牽動著讀者,隨著她的思路一路走下去,同喜,同悲,同憂,同樂。讀到大哥帶路警覺后緊跑幾步想讓小鳳躲藏起來后,我驚心動魄,心“突突”直跳,生怕作者的苦心尋找付諸東流。
最重要的是文章表達的一種與人為善、以德報怨的思想。故事的結局是出人意料的,尤其是應該出乎小鳳的大哥的意料的,雖然他經過一番努力想讓小鳳逃跑躲藏的愿望落了空,讓小鳳暴露在昔日的老同學面前,但卻挽救了小鳳,挽救了一顆扭曲的靈魂,挽救了她繼續墮落下去的后半生。兩位同學相見,四目相對,小鳳的尷尬、驚訝和內心沖突應該是非常強烈的。按照一般人的思維邏輯,文章至此應該再次掀起一個高潮,小鳳也應該做好了挨訓斥的思想準備,但故事的發展卻陡然直轉,沒有普通人想象中的惡語相向,更沒有肢體沖突,而是作者突然“握住小鳳的手”說“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過東躲西藏的日子,昂起頭,坦坦蕩蕩做人!”后來,小鳳在來信中寫道,正是這句話,“讓我幡然醒悟。我已經回歸家庭,靠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地掙錢”。假如大哥想讓小鳳逃跑的努力得以實現,那么小鳳還會繼續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靈魂就不會得到拯救,即使覺醒了,良心也會不安,靈魂倍受煎熬。
被友誼傷害,該何以處之?是選擇睚眥必報,還是選擇以德報怨?這要對一個人的良知、胸襟和道德修養的考量。作者毅然選擇了后者,她以博大的胸懷、善良的心靈、溫暖的雙手,把跌入深淵的昔日好友拉上了岸。這種思想在世風日下的當今,迷失已久,尤為難能可貴,社會各界當廣為宣傳,大力弘揚。
十余年消息漸闕,打聽到了張芳的手機號,撥過去,沒說兩句話,她就聽出了是我的聲音,說:“我已經退休了,現在又回到了縣城居住,因為婆婆在縣城,方便照顧。”孝心可鑒。對于廿年前我給她幫忙的一件小事,她還言語間兩次提及,我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作者簡介: 解樹立,濟寧市作家協會會員,1989年師專中文系畢業,先后任職于農業局、掛職村黨支部書記、縣委宣傳部、報社、新聞出版局、文化執法局,現任職于梁山文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