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讀清代沈復的《童趣》:“夏蚊成雷,私擬作群鶴舞空,心之所向,則或千或百果然鶴也……”讀到此處,不僅為作者的想象力撫掌擊節,更讓我想起了故鄉有趣的蚊事。
每當小滿一過,故鄉的蚊子就一天天多起來、大起來、狠起來。每當夜幕降臨,蚊子便開始集體行動。它們成群結隊從水塘邊、樹林里飛出,“嗡嗡”叫著到處尋找目標。為了少受蚊子的侵害,無論大人還是孩子紛紛使出各種手段,向蚊子開戰,這中間就出現了許多趣人趣事。
我二叔孔武有力,每當有蚊子降落在他手臂上,他都正襟危坐,巋然不動。但到蚊子伸出“吸管”,扎入肌膚,開始吸血時,他就像黑張飛一樣,怒目圓睜,咬牙握拳,緊繃肌肉,將蚊子的“吸管”牢牢夾住,再眼笑眉舒、從容不迫地將其活捉,或斷其翅,或撕其腿,處以極刑。
大多數人沒有二叔的本事,都拿把蒲扇一邊納涼一邊趕蚊子。有的蚊子被蒲扇之風扇到遠處,有的蚊子尋個沒風的間隙,便落到人身上。在這種情況下,有人剛剛感覺到蚊子落腳的所在,便一巴掌拍過去,蚊子聞風而逃,只落得拍起自己的身體啪啪響。也有狠角色,蚊子落在身上,并不急著去拍,等到蚊子吸足了血,行動和反應遲緩了,一巴掌過去,血肉飛濺,手掌上、皮膚上殷紅一片。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法,頗能讓人感覺到殺敵凱旋的意味。
父親驅蚊,一般用艾草。端午時節,父親把采來曬干的艾草,編成草繩,懸掛在房梁的鐵鉤上,點燃。隨之漸漸騰起的煙霧,蚊子聞煙而逃。因艾草熏蚊也熏人,一根艾草繩燃完,母親便趕快落下棉線蚊帳。蚊帳落下后,母親會端著煤油燈仔細查看,發現伏在蚊帳上沒有被熏跑的蚊子后,母親把火苗調整到適當高度,將煤油燈的玻璃罩上口,悄悄移至蚊子身下,熱浪一擊,蚊子便立刻醉酒一般落了下來。即使這樣,蚊帳里的蚊子也難驅趕、消滅干凈。每天早晨起床后,哥哥姐姐們爭相數著身上被蚊子叮咬的包。
對付蚊子,我也有絕招。當發現墻上有蚊子時,我不用手拍,而是拿一個罐頭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去扣。剛開始扣不住,不是蚊子早早飛跑了,就是在蓋蓋時蚊子又逃了。但熟能生巧,經過一段時間練習,我經常能扣住,然后拿著罐頭瓶去和小伙伴們顯擺本事。
前幾天,哥哥來看我,談起小時候的蚊子趣事,哥哥說,隨著農藥過度使用和環境衛生整治,故鄉的蚊子少多了。這本來是件好事,可不知道為什么,聽了哥哥的話,我竟有些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