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為了昨晚的一個夢,竟有些心事重重,六神無主。
本來計劃好的,九點鐘以前坐下來,抄昨晚剛脫稿的一篇小說。可抄了還沒一頁稿紙,就有些抄不下去了。腦子里總在走神,一走神,筆下的字就亂了,弄得句子不像個句子,話不成個話的。就放下筆,喝了口剛泡的濃茶,抽了根檔次不高的煙,又強迫自己坐下來。
可心緒更亂了,硬是抄不下去更多的字。
夢是個跟現在生活已無關緊要的夢,卻又不能隨便說起,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已婚男人的負累。既小心翼翼,又謹小慎微。
夢是關于一個女孩的,一個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女孩。在夢里,她還是從前的那身打扮,樸素而又整潔;還是從前的那種神態,寧靜而又溫和。我們肩并肩端走在她家寬敞而又平整的院落里,滿心愉悅地交談著什么。她的父母還是像從前那樣,友好而又熱情地招呼著我,使我沒有半點的拘謹和不安。
在夢里,我們好像交談了很多。都談了些什么,任憑我醒來后怎樣用力去想,卻怎么也不能完整地聯想起來了,只能東鱗西爪地記住一些片段,全然沒有了現實中的完整和完美。不過她的神態我是清晰的,而且從她的神態里我敢肯定,在夢里我們談得很投機,很開心。
這便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記憶里,我們的確是像夢里一樣,每次交談都那么溫馨,那么從容的。遺憾的是,在夢里,沒有再現我們曾經的另外一種交談方式:用筆交談。
用筆交談,這的確是一種現在想起來,仍頗感富有浪漫情調的一種交談方式。“筆隨意走,意在筆先”,這既是一種心態,更是一種意境。夜深人靜,聽不到一星半點的話語,只聽見彼此的呼吸,和筆在紙上游走時發出的“沙沙”聲。這該是一種多么令人愜意的寧靜啊!
依稀記得,在夢里她跟我說,要我陪她去一個叫“科什么沁”的地方。她使勁地想了好半天,硬是沒有想出那地名。我不忍再看她撓破頭皮、絞盡腦汁的可憐兮兮,就脫口說道,叫“科爾沁”(天知道我是如何想起這地名的)。她聽后立馬接著說道,對,就叫“科爾沁”,就是這地方,說完一臉燦爛的笑容。
我當時不知道在我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是不是真有一個叫“科爾沁”的地方。但在夢里,我敢肯定是有的。而且一說起那名字,腦海里立刻就會浮現出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想起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
我說最好去西藏(不知為什么,我一直執意要去西藏),她想了一會兒說,怕時間來不及了……
后來的情節,夢到這里就省略了。
我承認,因為這個夢才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才使我心神不寧、六神無主,抄不下稿子的。
我更承認,因為往事的美好,才更加讓我暫時不忍放棄回憶,回到現實中來的。
我清楚地記得,我曾經是跟她說過,這輩子無論如何也要去趟西藏、去趟新疆的。去感受那草原的遼闊,去體驗那沙漠的殘酷,去感嘆那祈求的虔誠……
不去那兒,我會為此抱憾終身。只是沒想到的是,在夢里我仍舊還是這般眷戀不已。
寫到這里時,我的心情這才慢慢有所恢復,仿佛脫離了幻境的恍惚,終于回到現實中來了。
這讓我很高興,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釋然和痛快。
忽然又想,倘若我們的生活中沒有那些美妙的往事,那我們的夢,又該是另外一種什么樣子呢?
還是想,懷念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