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常,世事難料,許多我們未曾想到的事情,卻偏偏會出其不意的發生。我在單位上班的時候,領導就在我的辦公室里,來電話了,我本不想接電話,可是,電話卻響個不停。領導善解人意的說:來電話了,怎么不接?我再不接,就是我有問題了。電話的那端是是國紅哭訴的聲音:大哥,小卜遭遇車禍走了!我腦袋當時就大了,怎么可能呢?前幾天我們還在一起呢。
我和小卜曾經是同事。他和我一樣,都是外鄉人,他一個人在這個小城獨自生活了三年,后來他在這里遇見了國紅,就沒有回老家,而是在這里安營扎寨。他最初的生活,在那個小城的保安隊里干過,當保安隊長。后來,保安隊壽終正寢,他又去了市政公司工作,從一個清掏工做起。
小卜當過兵,有很好的吃苦耐勞精神和嚴明的組織紀律性,也許就是這一點成就了他吧。他在清掏班的時候,雖然是個班長,可每次我遇見他的時候,他都是一身工作服,臟兮兮的,身上也滿是酸哄哄的下水道的味道。盡管如此,他還是很樂觀,每次看見他,臉上都蕩漾著笑容。
他那個時候,也是剛剛成家不久。家里的日子也是非常的寒酸。國紅也沒有正式工作,就靠在市場上一個鐵皮屋里,修理舊家電,賺點零用錢貼補生活。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是小兩口卻是恩恩愛愛,倒也不錯。
小卜在那個最基層的崗位干了好幾年,終于領導慧眼識英才,將他這個林中秀木發現,并開始慢慢雕琢。小卜被調到了收費科,開始對一些營業服務場所收費。他工作干的好,幾年的功夫就被調到了辦公室,做了辦公室的主任,可以說是火箭一般的提拔,他沒有任何背景,都是靠領導的賞識,還有他自己的勤奮努力。
他在單位干的好,而國紅那邊也有了細微的變化。國紅的父親過去是商業部門的采購人員,經常跑外,頭腦也很靈活。前些年,也一直在做生意,但是,一直都沒什么起色。現在卻交上了好運,也不知道他動用了什么樣的資源,和上海的一家大食品公司掛上了鉤,專門從當地向那里運送松仁、白瓜子等農副產品。因為生意一忙起來,國紅的父親自己忙不過來,就把全家人動員起來,一起跑生意。國紅也就將自己的那個鐵皮屋關了門,和父親一起忙起生意來。他們運氣好,也該他們時來運轉,在生意場上打拼了許多年的國紅爸,終于和國紅幾個人,連續做成了幾單大生意,日子馬上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他們的生意場越來越大,有的時候忙不過來,小卜也會抽空去幫幫忙。
我那個時候,已經不在當地工作,調到了外地,只有在周末的時候,單位不加班,才可以回到家里,看看妻女。我那陣子,身體也好,精力充沛,在那里也有不少的狐朋狗友,每到周末回家的時候,那幫家伙的鼻子比德國黑背還靈。聽說我回來了,就去我家把我弄出來,到外面喝酒去。有時,回家兩天,連一頓飯都吃不上,然后就風塵仆仆的回到單位上班。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小卜的陪伴。那時,我們都年輕,也喜歡玩,小卜的生活條件和過去相比,早已經有了質的飛躍。我回家的時候,和朋友頻繁聚會,他沒少花銀子。
我們那時候就有自己的群,都是一些武術愛好者,在當時,我們那個小圈子,讓許多外人的心生羨慕。小卜是少數民族,錫伯族人,人長的威猛高大,功夫也練得好。尤其是他的形意拳,很受指導我們練武大哥的好評。
這一年的深秋,他岳父需要往上海運送一批貨物因缺人手押送,就只好將他和國紅一起安排到了車隊里,由大連經海運,去往上海。那天夜里車隊行到大連普蘭店的時候,前車拋錨了,小卜下車查看情況,卻被一輛滿載鋼材的大卡車追尾,當場身亡。
幫著國紅處理完小卜的后事,我很長的一段時間都睡不好。頭腦里總是他的影子。我和他是我們那個圈子里,相處最好的一對兄弟。他家的好日子剛剛開始,他就變成了這樣,沒有人能夠預料到事情會有如此的巨變。我時常的想,如果是不是為了那些外財,如果不是岳父將他安排出去,他會怎樣呢?也許這是冥冥之中,上蒼的安排?如果他們耐得住清貧,好好的做個上班族,安于現狀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吧?只是他的人生雖然璀璨,也只能似如流星;他的人生再美好,也只如那絢麗的曇花,真是時也命也。人這一輩子,讓他這樣一弄,我都不知道,是有錢好呢,還是沒錢好呢?他走的那一年,三十二歲,正值風華正茂的年齡,可是,又有誰留得住他的青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