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喜歡懷舊的人,像我,即使半個小時就可以整理完的抽屜,也要花上一兩個小時慢慢翻閱抽屜里那一本本寫滿了字的筆記本子,因為想看看逝去的時間里,多少事情是被用文字來承載著,多少事情是留在記憶里……
一天閑來無事,我打開抽屜來整理,看到了高三時,自己寫下很多感悟甚至是某年齡段的心事的那幾本小冊子,不由自主地又一頁頁翻看起來,不經意間發現了一本很小的封面有“記事本”三字的小本子,封面已經被歲月浸泡得早已發黃,再仔細看封面下方時,看到了父親圓珠筆跡寫下的姓名,字體已經變形,一看就知道這是父親年輕時記錄下來的關于他年輕時的經歷。對于父親年輕時的經歷,我完全是不知的狀態。于是慢慢地捧起來,撣去封面的灰塵,輕輕打開封面,似乎打開的不只是一本小的日記本子,而是父親年輕時滿滿的記憶……
首頁寫著歪斜的幾句話語:“本人于1959年7月初九早上6-7點出生,1968年上學到1978年初中畢業。”這些藍色圓珠筆跡似乎模糊,亦似乎因歲月的浸泡而蕩漾出一圈圈漣漪,其中的過程我不得而知。接著,父親寫下的是初中畢業后的工作歷程,那時是改革開放不久,父親先是在生產隊工作,1980年到英利公社從事工作,1981年做建筑水工,1982年改行做小本生意,87年又到海南當廚師,1992年與母親結婚,為了生活,父親回到雷州和母親開始了以踩三輪車為生的生活,兩年后,我便作為新成員加入了這個家。
記在本子上的幾句簡單話語填補了我對父親年輕時為生活一路奔波的經歷的空白,而我卻未曾有過一瞬間想過父親生活的那個年代,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父親一下子就變老了。
還記得,小弟來到這個家時,母親年紀已經很大,而且暫時一段時間不能出去工作,而這一家生計的重擔就落在了父親的肩上。為了能賺點錢,父親買了一輛摩托車,他想著晚上出去載客……由于一晚的奔波和白天的忙碌,父親總是一躺下就馬上進入了“夢鄉”。有無數個寒冬的夜晚,別人都是吃過晚飯都會鉆入暖和的被子里,避開外出,而父親卻得與寒風對抗。這時,父親先是穿上兩件毛衣,用不像圍巾的圍巾圍住了脖子,最后披上一件厚重的大衣,穿好鞋襪,提上他的舊煙斗,對我們說了幾句話,然后啟動引擎,在寒風凜冽中漸漸退出我們的視線……
看著離家需要在寒冬的夜晚里忙碌一整晚而遠去的父親的背影,我擔心他年紀大了,身體會受不住;擔心他辛辛苦苦地送客而因看不清楚而收到假幣;擔心他因路黑而找不到返回的路;擔心他一整晚的行駛安不安全……這些擔心也就縈繞著我全部的思緒,在睡夢中繼續著擔心。
第二天早上,天還是朦朧的,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剛從外邊回來的父親,他一邊說話,白霧也隨著剛吐出來的話語揚撒出來,一邊使勁地來回搓著粗糙而裂痕滿布的雙手,似乎這樣做毫無作用,雙手是更加的赤紅。望著父親因一夜寒風“親吻”后通紅的臉龐,心疼的滋味溢滿我全身。
父親的記事本從我來到這個家后就斷了記錄的筆跡,他把所有的精力傾注在了我的身上,我的成長就成為了他的全部世界。而我,想要用我的記事本子,記錄父親斷開的生活痕跡,想把它接連起來,然后讓它歲月的陽光下曬干,等很久很久以后,再把它拿出來,一頁頁翻讀……
現在,每每在書店里看到與父親同樣封面的記事本子時,那本堆疊著歲月塵埃的記事本子里的字跡就一個個清晰的浮現在我腦海中。我舍不得在那本子上繼續去描繪,因那是父親年輕時的記憶。父親年輕時的模樣,似乎太模糊了,而我的記憶里,更多的是如今滄桑滿布的父親樣子。想找找有沒有一張父親年輕時的照片,遺憾的是沒有一絲的痕跡,好在發現了父親的記事本子,補滿那段時間的空缺。
閑暇時喜歡打開抽屜,有時靜靜地看著父親的記事本,輕輕撣去灰塵,慢慢打開,打開似乎并不是一本本子,而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