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你們要不要拖鞋?”“要,要……”對著手機,我連聲答應著,眼淚卻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母親70多歲,腰彎成一張弓,連出門都要扶拐杖了。我們把她接到身邊,希望她頤養天年。許是勞動慣了,還沒歇三兩天,她就嚷嚷著回家。問她為什么?她說,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這樣的生活好人也會瘋。那就做些事吧。這一做,妻子成了閑人。家里衛生,母親做了;衣服,母親洗了;飯食,母親做了……就連陽臺上的花,母親也細細地把蟲子捉了一遍。
閑下來的時候,母親給我做起棉拖鞋來。一雙棉拖只要四五十元,有什么必要做呢?妻子的話,母親一點兒也聽不進去,她說:我的腳背高,腳板寬,成品鞋腳伸不到頭,穿著像稻籮一樣。
母親這樣固執,說的也確實如此,我們還能說些什么呢?母親做的拖鞋還別說,真有些考究呢。你看,米黃的鞋面,棕色的里子,深青平絨的鞋底面,鞋面四周還用白色市布滾了一個邊。
母親做拖鞋一般在我們上班之后。那天,我臨時有事回家,看到母親坐在陽臺上,戴著老花鏡上鞋底。陽光打在母親的身上,發出圣潔的光,就連那頭發都銀亮亮的。這一頭的銀發就是母親一生用來呵護我們冷暖的銀針吧。我就是想數,恐怕一生都不能數盡吧。心里這樣想著,心底突然一痛。
母親真的老了。她上鞋底的時候,眼睛幾乎貼到了鞋底上,還用手摸索著。按針穿過鞋底,她要把鞋底抵在陽臺的瓷磚上;而拉線,她得拉出一截歇一會兒。想當年,母親納鞋底,一陣銀針在她的手上就像穿梭似地,上下翻飛。別人一天納一雙,她能納出兩雙來。她納的鞋底板服平實,人穿在腳上舒服,養腳。這一點更是為鄉親所佩服。可是,今天呢?
母親回家的時候,棉拖做好了,她讓我試一試。母親就是母親,我的腳放進去剛剛好,不大也不小,暖融融的。母親說,要是穿得松了,就把鞋墊放進去。望著母親手上的鞋墊,是用紅燈芯絨緝的,上面還用黃麻線整整齊齊地走了一遍。抵在眼睛上,細細地摸索著緝鞋底,要花費她多少的心血啊!
母親一生都在用銀針緝著滿滿的愛,她希望能在適當的時機把自己的那份情遞到我們的手上,烙進我們的心底,我們做子女的怎么能辜負她的那份深沉綿厚的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