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將盡,倚欄聽雨窗外望,雨打枇杷葉沙沙作響,讓我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書望向窗外。光禿禿的桃枝上掛著點點晶瑩的水珠,仿佛散落的細小的銀白珍珠,又不免讓人誤以為是昨夜凝結的冰晶。冬月去而臘月至,凋敝的一冬著實沒什么可以妝點我的窗景,要是入春在院里種上一株臘梅,或許冬天里我也可以踏雪尋梅、聞香識花了吧!
我不禁癡然而立,竟不覺雨已住,天放晴。待轉眼欲去之時,卻被墨綠色枇杷樹枝半掩著的一叢黃白相間物閃了眼睛,那是何物?再移步看發現,那竟是花——枇杷花。它也在寒冬中開放?我不覺啞然失笑,何必等那梅花呢!
我信步出門,生怕它們在我出門后就會零落。樹有一層樓高,樹冠恰好超過我的窗戶,許是長在護坡與樓之間,太陽照顧得少的緣故,它的樹干只有小飯碗口粗,但它卻在我不經意間長出了坡頂抓住了我的窗戶,此時更是抓住了我的心。枇杷樹一身墨綠的衣裝,疏枝橫生,每一枝均昂首向上挺立,向陽的枝頭長條形的葉交錯掩映,捧出一叢叢花來。它們如此低調,所以匆匆的人們很少會留意到冬日里枇杷花也驕傲地開了。嫩黃的毛茸茸的花枝托起一朵朵同樣黃而俏皮的花苞,像極了一個個金如意。那一旁開放了的花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歡快無比,它們緊挨著,手牽著手,笑靨迷人,絲毫不覺這冬日的寒冷,卻又好像是在與我這裹著厚厚的棉衣的不速之客打著招呼。湊得近些,你會聞得那濃郁的花香,重吸一口,香濃滿喉,沒沁入心脾卻也被那花香灌醉?;ò暧形澹鐡P起的帆,潔白如雪,純得徹底,那細小的花蕊環繞花艙而生,猶如黃色的精靈一般。它仿佛鉆進了你的心窩,洗凈你心中的點點塵慮。
我凝視著它們,那一團團白流入我心,心氣便順了。何必去在意旁的一切呢,你不是說過要做自己嗎,什么時候心浮了?你看那嚴冬中的枇杷花——
它冬日開花卻從不招搖。
它香氣濃郁卻從不激蕩。
它花瓣潔白如雪卻從不沾染雜色。
它默默地迎風含笑,那自信的笑,不正是夏至那黃澄澄的潤人肺腑的枇杷聲嗎?原來這冬日里也含著收獲呢!
梅花斗雪,卻也堅毅無比,但雅士賞梅,難免曲高和寡;春花斗春,確實艷麗非凡,但眾人觀春,不過走馬觀花而已。這枇杷之花,冬日怒放,凡如眾生,不招搖、不激蕩、不摻雜,眾生皆可得而賞之。
生活匆匆,工作匆匆,對身邊的一切我們習慣以匆匆而論。我們何時該放慢腳步,看冰融草綠,聞花香鳥語;我們何時該放慢腳步,陪伴幼兒成長,陪護父母老去;我們何時該放慢腳步,數著妻子青絲中的白發,靠著丈夫的肩膀看日落西山。
烏云壓低,冬雨再起,可堆積在心中的愁云已散去,我微笑著迎著這寒冬中的風雨,任由這冰雨游走在我的眉目之間。
我不就是那朵枇杷花嗎?我不正是在做著它嗎?即便無人側目,即使無人欣賞,我也依然故我地在冬日里綻放。想到這,我不覺堅定了步子,哪怕在這徹骨的寒風冬雨中也覺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我不再迷戀傲立寒冬的梅花、春日爭妍的百花,此生我愿與枇杷花相伴,不負冬日不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