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要走了,到很遠的地方去。
一大早,熱騰騰的飯菜擺上了桌。另外還蒸了六個雞蛋,這是為父親路上準備的點心。從去年12月回家至今,父親在家待了近三個月。期間,為了醫治他的病,我陪父親東奔西走,去了三四次大醫院。看著越來越消瘦的父親,我們最終同意他去外省接受治療,今天就動身。
凳子上,放著一個不大的行李袋,除了幾件棉衣,就是醫院配的藥品。父親提起來,有點費力。原來,可不是這樣,什么重的東西,在父親眼里,一手抓起來就行。父親生病了,不如以前了,連走路的速度也放慢了不少。我知道,腿沒原來好使,走遠一點就覺得累。病了,這樣不能吃,那樣不能吃,連油鹽都要少用。飲食少營養,加上藥物的副作用,腿腳沒力,也不足為奇了。看著他,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這有什么辦法呢?為了治病,只能照醫生說的做。藥,吃了幾大包,他覺得腰總時不時地痛。我勸他,這是慢性病,慢慢治療,不可能那么快就有效果。父親在我的眼里,曾經沉默寡言;而今,他的話很多,常常絮絮叨叨。有時,我覺得他很怪,怎么說變就變了呢?為了治病,真的沒其他辦法了。哎,人啊,不生病多好。可,父親偏偏生了病,生的是一場不大不小的病。曾經問過醫生,他的病需服多少時間的藥,醫生告訴我至少一年。
對于父親的病,這幾個月來,一家人心里多少有了底,坦然面對,積極治療,爭取治好。我在網上查閱,說這種病有50%治愈的希望。我們期待著,父親就是這50%中的一個。還好,父母自己有一部分錢,新農合報銷一些。后期的治療費用,我給了父親一張銀行卡。我對他說,安心在外治病,我們會保證治療費用,隨時往卡里放錢。因為安安心心地治病,有一顆平常心,不想得太多,對病的康復非常重要。
車來了,父親要遠行了。我將包放在車的后備箱里,父親坐上了車。
車徐徐開動,他扭過頭來叮囑:“你們夫妻倆在家要和氣些。”我知道,病讓父親受罪了。可他,始終沒有忘記我們兩個年輕人——還是父親好,時時刻刻想著我們。這些年,他們在外打工,吃了不少苦,卻從來不給我們說有多累。還常常給我買些衣服郵寄回來。昨天,他還對我說,等到天熱了,給我買件羽絨服。說那時候價格實惠,質量也不錯,冬天買太貴了。我說不買不買,有衣服穿。去年夏天父母回家時,給我們錢,我說不要,你們放在那兒吧。他們執意給,我收下后悄悄地存在了父親的存折上。外面打工,父親頂著烈日,披著寒霜,不停地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母親天天在廠里做飯、打掃衛生,一個月掙一千多塊錢,一雙手常常被水凍得紅腫。有時感冒了,也舍不得休息,堅持上班。我知道,不是到了實在熬不住的時候,父母都不會主動告訴子女自己生病了。
車越行越遠,消失在了遠山的盡頭。明天下午,他便到達目的地了。但愿父親快樂起來,健康起來。哪怕沒多少錢回家,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我們也心滿意足了。
就這樣站著,想著,晶瑩的淚珠,不知何時掛滿了兩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