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孩子都盼望著過生日。對六、七十年代的農村孩子來說,更是日盼夜盼,不亞于過小年。那時候,農村的孩子過生日能吃上煮雞蛋,已經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記憶里,伙伴們都甜滋滋盼著過生日,有時,聽著伙伴們美美地講述著各自的生日盛況,難免口水潺潺。
生日,人生的起點,見證了成長歷程,刻錄了母親的艱辛,難怪說“孩子的生日—母親的苦日”!
做為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孩子,背地里望著陶醉在生日幸福中的伙伴,自然是直勾勾、眼巴巴的,眼里噙滿了擦也擦不完的淚水。
上學的時候,老師同學們常常問起生日和年齡,我都含糊地躲避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臉比紅紙還紅。在同學哄笑里,我多了一個“傻子”的名號。
“ 傻子”的帽子一擔戴上,就難以下摘……
我想掙脫、嘗試著摘下,埋怨地問媽媽,媽媽想了想說:“好像是種土豆的時候吧”!我又跑去問比自己大20歲的姐姐們,兩個姐姐都沒上過學。當時家里窮沒有勞力,9歲就給生產隊的麥田看小雞。大姐回答我,好像是三月三吧;二姐說,可能是三月二十。我咀嚼著這比方程的解還多的答案,嘴里、肚里有說不出的苦。
參加工作后,我更加顧忌一些關于生日的事。每逢填寫各種表里出生日的時候,我都覺得手下的筆,拿不起,拉不開。
到了相親的年齡,喜歡介紹對象的老人,常常問起生日年齡,我再不敢支吾含糊,怕老人們取笑我“傻子”,唱歌似的就編了個1968年3月20,從此,這串數字就成了我象征性的生日。
漸漸地,我成了父親?!吧底印边@頂帽子仍然羞澀地掛在記憶圍墻。無論怎樣的失憶,無論怎樣的忙碌,我痛下決心,一定要記住孩子的生日,不再留此憾事,因此,1993年8月18日14點58分----兒子出生時辰精準到了分秒。
到了不惑之年,小腳母親已經90多歲了,癱瘓在床。有時,母親回想自己辛勞一生,最成功的就是生了一大群的兒女,老大、老二饑荒的年代沒有生存下來,后來我們姊妹七個都相繼長大成人。母親雖然沒文化,但她做人準則和純樸的育人方式卻傳承下來了;尤其是那靠平時攢雞蛋賣錢,換學費和紙筆,供5個子女上學讀書;靠著顏色和大小來區5元還是10元的一幕幕,銘刻在心……
現如今,每每母親打針入院時,我都小心翼翼背著母親,走上樓梯。這短短的32個臺階,我想起了母親一生為子女所付出的一切,一下子,行孝的義務和責任,填滿整個曾經空虛的心。那一刻,傻子的故事已經化作了往事煙云;名義上的生日也隨之成為記憶里的符號。解開了禁錮幾十年的心鎖,母親的康復才是子女心目中最真的盼,最重要的生日。這也是回報母親一條最近的路……
作者:陳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