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婆和老媽同時都掉進水里,你會先救哪個?這是一個極難選擇的問題。十年多前母親問我這個問題時,我是猶豫的。
我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倘若她走在茫茫的人群中,就連我這個與她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兒子都要仔細分辨,才能分辨的出。
80年代末的醫(yī)術與現在相比是落后的。聽母親說,生我時是毫無征兆的,待察覺后父親才騎著自行車急匆匆地載著她去街上的醫(yī)院。母親描述的時候是輕松的,我自然也就認為生孩子是一件極為輕松的事兒。
那時的我,其實根本就不能理解:一個女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心甘情愿剖開自己的層層血肉之軀誕生下一個生命。
小時候的我,吵著要看母親肚子上的刀疤,為了要證實大人們說的那句:寶寶都是從媽媽肚子里鉆出來的。興許是被我吵得煩了,母親就對我說:你是抱來的,要是你不乖就把你送回去。說罷,還特意給我看了她的肚子示意她并沒有騙我。看著母親光滑無暇的肚子,我一下子哭了起來,并保證以后一定乖乖聽話。
現在想來,兒時的我著實被她嚇得不輕,生怕一不聽話就被送回去。等工作后與母親閑聊時再提此事,已時隔太久,她也記不得了。
也許,沒經歷過的我,這輩子都無法理解:一個女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心甘情愿剖開自己的層層血肉之軀誕生下一個生命。
母親生我時的場景,我不能切實體會。畢竟聽說的遠沒有眼見的更為真實。但兒子的出生,我是一路陪伴過來的。
愛人上手術車時,我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緊張。我也緊張,緊張程度絲毫不亞于她。我努力憋住了眼眶中要落下的淚,擠出一絲微笑告訴她:沒事兒,有我在。
手術車不急不緩地前行著。打開了一扇扇的門,又關上了一扇扇的門。終于,當最后的一扇門緩緩關上時,想踮起腳尖努力看清時,她的身影已漸漸模糊了。我努力憋住了眼眶中要落下的淚,擠出一絲微笑告訴自己:一定沒事兒。
時間,它絕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停止它前進的步伐,也絕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加快它前行的步伐。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三十分鐘過去了,徘徊在門口的我,步伐也越來越頻繁了。
當手術室門上方的的紅燈轉為綠燈時,一顆懸起的心終于緩緩落下。
產后的第六天,我們一行人回到了家中。兒子躺在愛人懷里安然入睡著,看著妻子一臉疲倦的樣子,我沉默了。
一個女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心甘情愿剖開自己的層層血肉之軀誕生下一個生命。此時的我,似乎漸漸明白了。
十多年前母親的那個問題如今再問我,我依舊是猶豫的。生命中那兩個因為你各挨了一刀的女人都是難以割舍的,無論是她,還是她。
原文出處:《靜待·花開》
作者:程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