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我現在居住的小區,就是從它那晨曦中的雀聲開始的。
宿舍樓的前面是一大片茂密的樹林,西面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東面是一個水草叢生的魚塘。也許是這里的環境適合麻雀生存,所以,樹林里有很多的麻雀在那里安家落戶。
一入冬,麻雀們是不大睡得著的了。凌晨四五點,它們就在我的窗外叫,叫得歡快極了。叫得人的心,像吸足了水分的青草啊,輕輕一掐,就是滿把的柔情。
我每天都在麻雀的叫聲中醒過來,在鳥叫聲中洗臉,吃飯,閱讀,碼字。
今天早晨,我又被窗外的鬧鐘──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喚醒。
昨夜睡得晚,原本想睡個懶覺的我,卻被它們吵醒,多少有些不快。
可我靜下心來,認真地聽,仔細地想,它們那嘰嘰喳喳的聲音中竟流淌著許多屬于它們的快樂與幸福。盡管這份快樂與幸福過于卑微,過于細小,但在這寒冷的清晨里,帶給我的卻是一份難得的溫馨和從容。
雀們一邊用嘴梳理羽毛,一邊聊著海陵島這個海邊小鎮不斷擴容的綠和日益煥發的新顏,聊著它們之間那些或淡或咸的故事,聊著它們曾在小區里覓食被一只餓貓嚇得魂飛魄散的陳年舊事……
聽著聽著,我突然發覺,這些麻雀真的好可愛,在這個靜謐的清晨,它們婉轉的叫聲,清澈而單純,就像天籟之音,悠揚地飄蕩在海陵島的上空,讓那些如我一樣先是在沉睡中被喚醒,爾后聆聽著它們的叫聲恍惚間回到了大自然懷抱的人,盡情地享受著喧囂來臨前難得的一份愜意和寧靜。
麻雀的啼叫聲,驅去了沉沉的夜色,天空漸漸明亮起來。
初升的太陽朗照在樹林里,陽光像瀑布般灑在樹葉上,空氣中迷漫著草的清香。雀們在枝頭忽起忽落,有的沒完沒了喳喳叫個不停,有的穿梭在林子里開始覓食,跳躍的爪子聲雨點一般,不經意間,犀利的尖喙掠走一條還在沉睡的昆蟲。
我看到幾只麻雀,柔軟的小身子,柔軟的黃絨毛,柔軟的小眼睛,還有淡黃的小嘴。它們在垃圾桶里跳跳蹦蹦,像玩耍的幼童。一只麻雀,它一下一下啄著一塊豬骨頭,啄得興致勃勃。豬骨頭被它當作琴弦,它用嘴在上面彈樂曲,"篤"、"篤"、"篤",它完全陶醉在它的音樂里。
"我親愛的老朋友,你們還記得我嗎?"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推開門,想與雀們來一次近距離的接觸。不覺被垃圾桶上的一只麻雀察覺,它抬頭瞅了我一眼,便撲棱著翅膀尖叫著倏地飛起來,呼啦一聲,雀們一窩蜂地鳴叫著緊隨而去。然后,停在不遠處的榕樹或桉樹上。它們伸縮著棗兒般的腦袋,黑黝黝的小眼睛警惕地盯著我,活潑而又生動的樣子給寂寥的晨曦帶來了溫暖的氣息。
只剩下桶邊那只了,或許它是抵檔不住已經到嘴的那片面包屑的誘惑,或許是它沒有留意同伴們已經離開,抑或是它信任我們人類,依舊在那里不緊不慢地啄食著那片香噴噴的面包。就在我舉起手機想拍下它的爽爽英姿時,它剛好抬頭,一瞬間,揮動翅膀,迅速飛上了枝頭。
看著這些小精靈,聽著它們歡快的叫聲,我突然問自己,這些麻雀是從哪里來的?是從遙遠的鄉村"農轉非"來的嗎?如果是從鄉村來的,那它們因何而來?是厭倦了鄉村還是向往著城市?它們也許像我一樣,在鄉村里感受不到希望,無法棲息,逃離村莊,成了都市麻雀的吧。城市好啊!這里的垃圾桶里滿滿的都是誘惑,面包屑、剩飯和瓜果,多得吃不掉,它們想吃啥就吃啥,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但是,我無法知道,這些已經城市化的麻雀,它們在燈光中睡覺,會不會像我一樣,想念遙遠的鄉村,想念睡在月亮的臂彎里的寧靜?但我清楚,這些身材嬌小、外表樸素的麻雀,它們時常成群結隊地從海陵島的上空一掠而過,成為一道別致的風景,引得哪些沒有農村生活經歷的孩子們駐足觀望。而在這座熱鬧的海邊小鎮,更多的麻雀散落于公園、小區,甚至道路邊的某棵小樹上。它們和我一樣,已經融入海陵島這個海濱小鎮,并成為其中的一部分,默默地為小鎮增添一份活力與生機。
又是一陣撲楞楞的飛動聲,把我的思緒拉回到前面的樹林,這些小家伙也許是認為已經沒有危險了吧,一個個從樹上箭一般地俯沖而下,落在垃圾桶邊,用它們的尖嘴在地上使勁地啄著、咬著……
散文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