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首先我們來看一首流傳很廣的打油詩:
大雪紛紛落地,
此乃皇家瑞氣。
再下三年何妨,
放**狗屁!
據說這來自一則民間故事,說是古時候,在一個漫天飄雪的日子里,縣官、財主、秀才三人在一個景點的亭子里邊喝酒邊賞雪。
秀才看見紛紛揚揚的大雪,詩興勃發,搖頭晃腦,吟了一句:“大雪紛紛落地”。
縣官一心想做官,得歌功頌德拍馬屁,想起“瑞雪兆豐年”這句話,趕緊朝京城方向拱拱手,接上第二句:“此乃皇家瑞氣”。
地主老財有吃有穿有錢有勢,不管刮風下雨反正不愁吃、不愁穿,而且雨雪成災對他而言更是發財的機會。因為農民沒有飯吃,就要賣兒賣女,甚至賣耕地。這樣地主的的糧食更值錢,地主的田地才會更多。于是便習以為常地摸摸大腹便便的肚子接上第三句:“再下三年何妨”。
到了第四句,三人皆苦思冥想,搜腸刮肚,一時誰也沒想出來。這時候,亭子外一名衣不遮體、凍得瑟瑟發抖的乞丐破口大罵:“放**狗屁!”
“言為心聲”。在這里,同樣是面對下雪的情景,但秀才、縣官、地主、乞丐四種人的心理感受和思想感情是不同的:秀才到底讀了點書,說話文縐縐的,一時也衣食無憂,有賞雪之情,他脫口謅出一句??h官想著再往上爬,一有機會就歌功頌德。地主過著寄生蟲的生活,哪管農民的艱苦。乞丐本來就吃不飽穿不暖,碰著下雪天,山路滑難走,乞討更不方便,不說再下三年,哪怕再下三天,他恐怕早就餓死了,所以聽了這些地主老財的話,估計氣得火冒三丈,也就不管不顧,表達情感直截了當,隨口就罵起來。這四句話,表明四種心境,顯示四種階層身份,也突出了四種人各自的特點。
當然,這僅僅是個故事,估計是古代同情勞動人民的文人編出來諷刺官僚地主等統治階級的,表達勞動人民的不滿。因為這里面前三種人有可能在一起,乞丐早被趕一邊去了,大老遠的估計也聽不到那三人在吟詩作賦;即使聽到了,罵兩句有可能,當面罵被狗腿子打一頓不合算,也不愿惹那一身麻煩,所以那三人也聽不到,秀才不記下來,又怎么流傳下來的呢?所以這個故事是編的,但這個文人的高明之處就在于把握住了不同階層人的特點。
唐朝末年的著名詩人羅隱也曾寫過一首《雪》:“盡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與這首打油詩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無論從內容與藝術形式上顯然都更高一籌?!岸沦u新絲,五月糶新谷”,“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唐朝末年,苛重的賦稅和高額地租剝削,使農民無論豐歉都處于同樣悲慘的境地。所以作者反問“豐年事若何?”而真實情況不言而喻!接下來又回應開頭的“瑞”,“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似乎在一旁冷冷地提醒那些達官貴人:當你們品嘗著山珍海味,在高樓大廈中高談瑞雪兆豐年時,恐怕早就忘記了這帝都長安還有許許多多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露宿街頭的“貧者”。他們盼不到“豐年瑞”所帶來的好處,卻會被你們所津津樂道的“豐年瑞”所凍死。一夜風雪,明日長安街頭會出現多少“凍死骨”??!“為瑞不宜多”,仿佛輕描淡寫,略作詼諧幽默之語,實際上這里面蘊含著深沉的憤怒和熾烈的感情。作者不僅抒發了對貧者雖處豐年仍不免凍餒的同情,更是向那些高談豐年瑞者投一匕首!那些飽暖無憂的達官貴人們,本與貧者沒有任何共同感受、共同語言,卻偏偏要裝出一副對豐年最關心、對貧者最關切的面孔,作者緊緊抓住“豐年瑞”這個話題,巧妙地作了一點反面文章,扯下了那些所謂“仁者”“兩面人”的畫皮!
不同的人,不同的處境,對同一事物的看法就不同,尤其在階級社會里,這種表現就更為突出。套用一句俗語,那就是屁股決定腦袋。像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碩鼠》所寫,奴隸主剝削階級非常貪婪,“三歲貫女,莫我肯顧”,而奴隸們就想“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比如“跖”“莊屩(jué決)”“陳勝”“吳廣”等人,在古代統治階級眼里就是“盜”,就是“賊”,就是“寇”,但在人民領袖毛主席眼里他們就是“風流人物”,“盜跖莊屩流譽后,更陳王奮起揮黃鉞?!边@些敢于揭竿而起挑戰統治者的權威的人,那才是真豪杰!官僚地主希望農民多交租,而貧苦農民則希望“闖王來了不納糧”。這就牽涉到寫作的立場問題,站在誰的立場上,為誰說話。
中國古代不少溜須拍馬、粉飾太平的無恥文人,但也有很多從統治階級長遠利益出發而為勞動人民吶喊的進步文人。像詩圣杜甫就是一個憂國憂民的大作家,他創作的很多的詩歌都是反映人民生活痛苦的,比如《三吏》《三別》,字字看來皆是血,一句句都表達了那個時代黎民的酸楚苦痛,鞭撻著那個黑暗的社會現實;他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也是一首唱給天下寒士的壯歌。他聚焦社會底層,反映人民疾苦,心憂天下百姓,其中最有名的一句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用最沉重的筆管來為勞動人民吶喊,為他們的榮辱而大聲疾呼!
唐朝不愧是我國封建社會中最甜蜜的朝代,當時很多文人的素質比較高,有較強的家國情懷,同樣是寫到雪景,白居易筆下的《賣炭翁》“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詩人用同情的口吻,寫出了賣炭翁艱難的處境和復雜的內心矛盾。當時正是“夜來城外一尺雪”的寒冬季節,身上只穿著單衣的老翁照理應該盼望著天氣和暖起來,可是他卻巴望著更冷一些,因為天氣一暖,他的炭也就不值錢了。兩句詩只寫了老翁的一個心理活動,便把當時在饑寒交迫中掙扎的勞動人民的痛苦有力地揭示了出來。整首詩通過賣炭翁的遭遇,深刻地揭露了“宮市”的腐敗本質,對統治者掠奪人民的罪行給予了有力的鞭撻與抨擊,諷刺了當時腐敗的社會現實,表達了作者對下層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
與白居易交游甚密的李紳也曾寫過《憫農》詩兩首:“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薄按悍N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薄按悍N一粒粟,秋收萬顆子”,這個春種秋收的景象大概是人人習見,眾人皆知的,然而往往難于像詩人那樣去聯系社會、階級而思考一些問題。詩人卻想到了,他從“四海無閑田”的大豐收景象里看到“農夫猶餓死”的殘酷現實。前后形成鮮明的對比,自然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清人鄭板橋曾寫過《濰縣署中畫竹呈年伯包大丞括/墨竹圖題詩》:衙內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縣衙蕭蕭的竹聲,使他想到了民間的疾苦和為官作吏者的責任。他對百姓生活中一枝一葉的小事都十分關切,這首詩充分表達了詩人心系百姓和以民為本的思想情懷。
我國古代進步知識分子歷來有濃厚的家國情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靶奚睚R家治國平天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些思想為一代又一代知識分子所尊崇。
吃著農民種的糧食,穿著工人織造的衣服,住著工人蓋的房子,人民**為我們警衛著國防前線,但是卻不去表現他們,這怎么行?
作為一個現代人,我們更懂得“歷史是人民創造的”,更懂得感恩,寫作文的時候,一定要繼承這個優良傳統,站在廣大人民群眾的立場上,為他們鼓與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