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還未亮,雪花在肆意地飛舞,柱子靜靜地倒在了地上,殷紅的血暈染了身旁的積雪。當花兒聞訊趕到時,他已長眠,花兒搖撼著柱子冰冷的軀體,嘶喊著,淚如若涌:“你答應過我的你要給我一套房,你昨晚又說了一遍你快醒過來啊,男人要說話算話……”
話得從頭說起,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出身地主之家的花兒長得亭亭玉立,是公認的一朵含苞待放的村花。可是,在那個動亂的歲月,階級成份至關重要。她雖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卻沒有那個后生敢娶她。無奈之下,她只好嫁給了鄰村的柱子。柱子父母早亡,沒有兄弟姐妹,三間破屋搖搖欲墜,中間的過梁用一根木頭頂著。新婚之夜,她傷心地痛哭著,一腳把他踹下了床。他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你別哭,我有的是力氣,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住上象城里人一樣的樓房,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在當時,對靠土里刨食的山里人說這話,簡直無異于天方夜譚。
時間一晃就是三十年。樓房沒住上,為了三兒兩女奮斗大半輩子的花兒和柱子,拉了一屁股的債。為了還債,經村里朋友介紹,兩個年近半百的老人到城里打工掙錢。這不剛工作一年,柱子就撒手人寰,駕鶴西去了……
一年后,在一處新峻工的樓房里,在柱子蒙著黑紗的遺像前,花兒將四根點燃的香插好,緩緩地說:“柱子,這是用你的命換來的樓房,房子雖好,可惜你不在了。你知道嗎?那天撞你的司機逃逸后,忍受不了良心的遣責,投案自首,賠了一筆錢給我們;你上班的單位也挺好,他們說你是在上班路上出的事,也給了我一筆錢。我用這些錢還完了所有的債,又買了這個小房子,本想把余下的錢給孩子們分一分,可是他們誰都不要,說是讓我留著養老。我知道,我對不起你。結婚之前,我喜歡上了本村的一個開拖拉機的李軍。雖然他也喜歡我,但是他的家人因為我的地主出身,極力反對我們倆在一起。我們偷偷地相好,后來我懷孕了,迫于壓力,他不敢娶我。眼看著肚子就要顯懷了,我又羞于對別人說我懷孕的事,情急之下,我只好讓父母作主幫我找個人嫁了。這個人就是你柱子。新婚之夜,你喝多了酒,我怕你傷害到我肚子里的孩子。狠狠心把你踹起到了床下。孩子出生后,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孩子沒有一點像你的地方。村里閑言碎語不少,可你不在乎,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歡,你曾對我這么說,我當時覺得你好傻……現在回想起來真覺得老天爺真好,居然賜給我這么好的一個男人,一輩子知冷知熱,重活累活都不讓我干。以前你常念叨著,欠我一套樓房。現在房子有了,你卻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