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上的月亮掉了下來,還是地上長出了一個月亮?當我們越過騰格里沙漠,來到名聞遐邇的月亮湖時,不禁大為贊嘆。你瞧,那不算浩瀚而依然開闊的湖,宛如一彎新月,靜靜地躺在騰格里沙漠的懷抱。
佇立湖邊,我竟有點莫名的感動。不是嗎?當我們坐著越野車顛簸而來,沿途像大海的波濤一樣起伏的沙丘,都是毫無生氣、呆滯而又單調的土黃色。車子經過,塵土飛揚。烈日當頭,沙礫赤熱,那升騰的熱氣像棉花一樣堵在胸口。可眼前的月亮湖滿目青翠,湖水清澈,碧波蕩漾。因水的滋潤,岸邊四周的蘆葦、芒草,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樹,長得那么茂盛、挺拔,充滿生機……
湖邊一幢高大的木屋,屋內是喝茶的所在。四周的墻壁上掛著放大的攝影作品,題材大多與內蒙古草原有關: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也許是經過時間的洗禮,每張攝影作品都是略微發黃的黑白色。驀地,薩如拉快步走上前,焦切的目光掃過每張作品,一張張地尋找。在木屋的盡頭,她站住了,眼睛久久地盯著墻上的一幅照片。
那是怎樣一張攝影作品呀!在茫茫的沙漠上,一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佇立在駱駝旁,身穿露出棉絮的舊棉襖,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眼神呆滯,還帶有點莫名的憂郁。駱駝的頭高高昂起,仿佛為小女孩的命運而仰天長嘯……
薩如拉“啊”地喊了一聲,猛地撲到攝影作品前,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攝影作品的木框架,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同行的張宇航顯然也看到了,眼神為之一亮——這就是他當年在木屋里偶然看到的那張攝影作品!當時人流攘攘,多少人瞅一眼而過,而他則久久凝視,他分明看見了小姑娘憂郁的眼神中飽含的渴望。他斷定她是一個失學的小女孩,決定去尋找。上世紀60年代初,三年經濟困難時期,內蒙古人民收養了三千多漢族孤兒……為了感恩,他在廣州發起并成立了草原愛心團。多少年,無數個節假日,他帶著熱心的團隊,一直奔走在茫茫草原上,去尋找、幫助失學的內蒙古兒童重新走向課堂……而這次,是他無數次尋找的平常的一次。
然而,在內蒙古大草原去尋找攝影作品中的小女孩,無異于大海撈針。但,他真的去“撈針”了。這“撈針”的過程是艱辛的,但他終于“撈”到了:在草原偏僻的一角,小女孩輟學在家,過早地背負著生活的重擔……
這后來的故事,大家都可以想到了,小女孩告別了干涸浩瀚的沙漠,放下了牽駱駝的繩子,走向她新生命的 “月亮湖”:重新背著書包走進學堂,先念完小學,后念中學,再考上大學。就像月亮湖邊挺拔的小樹,吮吸著豐盈的湖水、沐浴湖面濕潤的風,茁壯成長、搖曳多姿。
牧駝女變成大學生,這是多么大的變化啊!如果當初沒有人幫助,她以后的路……我不敢往下想。月亮湖,浩瀚的愛之湖!我情不自禁即請救助者和被救助者站在攝影作品的兩旁,給他們拍了一張合影,這是一道比月亮湖更美的風景。我突然想,他和她,不也正像一個太陽,一個月亮嗎。太陽不光可以比作偉人,只要有心有能力幫助別人,比之受光的月亮,不也是一顆太陽嗎!
從木屋出來,我又一次看到了月亮湖。此時的月亮湖,寧靜如處子,湖面暮靄繚繞,仿佛披上了圣潔的輕紗。
抬望眼,只見湖上的天空同時出現了太陽和月亮。正是初秋,月亮彎彎,如眼前的月亮湖。
夜色來臨,四周的景色漸漸變得黝黑。當我們坐車離開月亮湖時,我感到掛在天上的新月,仿佛是從清澈的月亮湖中撈上來似的,顯得那么濕潤,那么清亮,給大地灑下了幽幽的光。坐在車上的薩如拉,沉默不語。我想,剛從大學畢業的薩如拉,實現了當年的夢想,不正如一彎初月嗎?如今,生活向她打開了一條寬闊的路,她還有美好的未來,如同感受太陽熾熱的光芒而發光的初月,將會漸漸地圓滿起來,照亮廣袤的田野,照亮山岡、河流、樹林、村莊……也許,這圓月還會變成太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