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鄉,我們把蒼耳叫作刺球,因為它呈球狀,渾身豎滿尖刺,一不小心就會把人扎傷。我小的時候把它當作惡作劇的道具。
小學校園的后面是一片荒地,長滿茂盛的雜草。放學后我和小伙伴跑到那里玩耍,捕捉刺猬與螞蚱,見到一簇刺球便采摘一些放入書包。次日一場惡作劇就會上演。
我的同桌叫小芬,她性格沉靜,梳著馬尾辮,眸子閃著溫和而澄亮的光輝。
一道晨光鉆過玻璃窗跳上課桌,同學們背著書包陸陸續續走進教室,搖頭晃腦讀著課本。小芬走進教室時我假裝看書,眼睛卻偷偷瞟著她的木凳子——上面粘著幾個蒼耳。小芬剛剛落座,便發出一聲驚叫,教室頓時人聲熱鬧起來。
小芬臉頰緋紅,彎腰將那些蒼耳撿拾起來。有同學說是我在捉弄她,我卻不承認,誰知道這些蒼耳是怎么溜進教室來的呢!小芬默不吭聲,將蒼耳塞入口袋,然后從書包中掏出課本。一陣電鈴聲將教室的喧鬧消除。
七八年后,時間把我塑造成一個瘦弱而靦腆的少年,把小芬打扮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當時我在縣城讀高中,一個月回家一次。小芬初中畢業后便到南方工廠打工。
那年寒假,我天天躲在屋內看書。有一天我從門縫中窺到小芬的叔叔在我家和我的父母在談話,原來他是來說媒的,要為我和小芬牽線搭橋。我的父母婉言拒絕,說我年齡還小,還需要集中精力高考,不宜訂婚。
后來我聽說小芬出嫁到鄰村,丈夫是我的初中同學,現在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我們在相同的時間內,收割不同的命運。
如今在我的故鄉,荒野上應該還生長著蒼耳。也許,孩子們還會把它當作惡作劇的道具。等他們長大了,是否像我一樣,還會想起曾經被捉弄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