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一吹,山就跟著綠了。秦嶺里的那些草木就如勤勞的莊稼人一樣,跟著季節豐富大地。看著那些充滿靈氣的草木,母親的眼里有了光彩,一家人的生計有了著落。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作為大山的子民,村人將秦嶺作為儲備倉庫般使用著。春分剛過,香椿開始冒芽。“雨前椿芽嫩如絲”,作為報春樹,香椿走在了所有菜蔬的前列。為了打椿芽,村人攜著竹竿鐮刀,一山一山地走,如趕蜂的人追著香椿的花期。打回的香椿除了自家吃,還可以賣出去換點零花錢用,所以,大家都眼勤手快,唯恐錯過了打椿芽的時節。
谷雨后,椿芽謝幕,韭菜上場。隨遇而安的山韭菜,長得恣意盎然。它們依山而立,或大片成堆,或東一處西一片的,等待村人去掐。每天一大早,婦女、孩子們提著籃子相約上山。找到韭菜,便四散開來,埋頭掐韭菜。碰見大片的,即呼朋引伴。一上午,收獲滿滿一籃子。回家擇洗后,包餃子、包包子、烙韭菜盒,以菜當糧,不僅喂飽了肚子,也讓貧瘠的歲月有了光亮。
韭菜未盡,槐花又開。米粒似的花苞,碰到長了鋒芒的陽光,便如氣球般迅速膨脹,欣欣然張開了眼。清香便如飄逸的河流,漫延滿山,惹得蜂飛蝶舞,就連人也醉了。村里的婦女、孩子又成群結伴上山捋槐花。低處的摘完了,便爬上樹去摘,不一會兒便摘得一籃子。回家蒸槐花飯、曬槐花菜,還可以儲存起來以備冬天享用。
除了這些之外,秦嶺里還有木耳、蘑菇等野菜,讓村人的食盤從不寂寞。
秦嶺里不僅有美味,還有大量的樹木供村人蓋房子、做家具使用。人們若砍了一棵樹,便會栽一棵樹。他們說,大山是有靈的,需要樹來守護,伐一棵樹便要還一棵樹。人們燒火只會去撿那些枯死的樹木。在大人的帶領下,我們經常順著山溝走,因為那里被雨水沖下的枯死樹木較多。那些干枝枯樹,用藤條打捆,一車車拉回家,劈成柴火,碼放在屋檐下,除了燒火做飯,冬日還可以燒火盆取暖用。
這是秦嶺奉獻給成年人的世界,對于我們小孩子來說,最愛的還是秦嶺里的野果。八月時節,秦嶺里的五味子便掛滿藤蔓,一串串紅艷艷的,如葡萄般閃爍,吃在嘴里甜滋滋的。吃不完的五味子曬干,賣給藥鋪做藥材。和五味子一塊成熟的還有八里炸,又叫八月瓜,在遠處看,如樹上長了土豆,臨近八月,便由綠變褐,裂開露出里面的果肉,吃起來特別甜。還有毛桃,就是野生的獼猴桃,個頭只有鴿子蛋大小,由于大多生長在海拔較高的山地溝谷邊或丘陵灌木叢中,較難尋找。最常見的,還是核桃和松子。秋風見緊,一個個核桃滾落樹下。找到一棵核桃樹,便撿回一袋子山核桃。松塔也堆滿了場院,秋陽中,魚鱗樣的果皮開啟小口,輕輕一抖,粒粒松子便跳躍而出,吃起來油香。除此之外,還有山棗等,讓我們小孩子能吃一冬。
秦嶺在村人的眼里,不僅是一座寶庫,還是一尊神。再后來,不用為生計發愁的村人,統一移民搬遷到了山外。進山的路逐漸模糊,秦嶺被遺忘成了一座背影,也站成了世人心中的一道瑰麗風景線,成為我們永遠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