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是故鄉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常常牽動著我的神經。記得小時候,老家的房前屋后滿是榆樹。聽村里的老人講,由于受極“左”思想的影響,1958年掀起了大煉鋼鐵的運動,卻忽視了農業生產,從而造成了1960年全國性大饑餓的局面,這榆樹可成了村民的“救命樹”,他們吃榆錢嚼榆葉,最后連樹皮也被剝下來煮著吃了。我雖然沒經歷過那種場合,但缺衣少食的現象在我童年時代時有發生。
春回大地,生機盎然。故鄉的榆樹也變得精神抖擻起來,柔軟的枝條上開始拱出鮮嫩的綠芽兒。漸漸地,漸漸地,枝枝椏椏上就掛滿了翠綠翠綠的榆錢,一串串,一簇簇,很是惹人喜歡,對我們這幫孩子來說,更是充滿誘惑。
我們用手指彈著餓癟的小肚子,仰起頭,瞅著滿樹的榆錢,眼饞極了,直往肚子里咽口水。哥哥是個爬樹高手,我們就央求他上樹捋榆錢,他爽快地答應了。
哥哥找來一只籃子,在籃提上拴一條繩索,束在腰間,只見他把鞋子一脫,踢到一邊,雙手抱住樹干,敏捷得像只猴子,噌噌噌,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樹。他從腰間解下繩索,綁在樹枝上,把籃子放在樹杈上。
哥哥挑選幾股榆錢多的樹枝折下來,拋在地上。我們這幫孩子一哄而起,爭先恐后地去搶。我們從樹枝上摘下榆錢,唵進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起來。榆錢吃起來甜甜的,粘粘的,讓人舍不得咽下,又不得不狼吞虎咽。那時弟弟年齡很小,個子也矮,老是搶不到,他就哀求我給他一些。我拿著帶有榆錢的樹枝故意逗他玩。等他快夠著樹枝時,我就抬高一些;看他把手縮回去時,就把樹枝放低一些。他踮起腳,小手高高抬起,甚至跳起來,總是夠不著。他那忍俊不禁的樣子,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最后他急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我連忙把樹枝遞過去,他頓時破涕為笑,一手奪過樹枝,摘下榆錢,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哥哥站在樹杈上,左手扳著樹枝,右手攥著枝條,把大把大把的榆錢捋下來,丟進籃子里。不一會兒,就捋滿了一籃子。他拽著繩索,慢慢地把籃子放下來。我們在地上用雙手接住籃子,把榆錢倒進筐里。哥哥把籃子拉上去,再捋第二籃,第三籃……
母親把榆錢細細地淘洗干凈,放入菜筐里備用。她燒開了一鍋水,倒進榆錢,撒上一些黃豆面子,加點兒鹽,蓋上鍋蓋,煮悶一段時間,榆錢粥就做成了。
一盆熱氣騰騰的榆錢粥端上桌,盛進碗里,綠瑩瑩的,黃澄澄的,煞是好看;端起來聞聞,一股清香撲鼻,直刺激著我的味蕾;喝進嘴里,甜絲絲的,香噴噴的,味道好極了!這粥既能當飯,又能當菜,我“出出溜溜”一連喝了三大碗,把小肚皮撐得溜圓。
現在,老家的榆樹早已砍伐殆盡,取而代之的大都是生長快、收益高的楊樹了。再想吃到榆錢已不太容易了,但榆錢那濃濃的香味還在我舌尖上打轉,讓我難以忘懷。